第199章 钱百万遇王克洋

从不同的位置骋目环视——群山排列,如馒头含雾如骏马跃踢如肥猪静卧,形态各异情状不同;还有宽阔大道若隐若现,似斗折似蛇行似清流,长短不等钻山跨沟;更有村落建筑,像集市像公园像景区,色彩混合杂而不乱……

围坐在凉亭的石凳上舒缓腰腿、保养视力、说东道西,偶尔听得黑鸦高旋啼呼有情、白鸟和鸣次第有韵,或者牛羊唤仔亲呢应答、狗吠人喊互不相扰,或者车流来往汽笛嘹亮、云光天影风轻草香……

这个时候的一行人坐定凉亭商讨脱贫议论致富,从养殖疾病预防到种植田间管理、从销售收入计划到实现合同兑现、从庄间的谈情说爱到周边的风流韵事、从家乡的发展变化到世界的和平共处……话头无边无际有高没低,超越宇宙涵盖地球,有说有笑快乐无比。

王大爷说:啥时候能把“碱沟”填平水泥硬化就满足了……

梅梅说:啥时候有个小孩子跟着叫妈妈才是幸福……

苟有志说:啥时候能在暖湾村建筑一墩住宿楼……

……

武泽天说:啥时候都是“‘汉汉’说的心上的‘回回’说的经上的”——敢想敢干才能实现。

接近中午,凉亭下空无一人、田野里空无一人,炊烟在家家户户的屋顶缭缭升起……

武泽天和一行人离开凉亭走下马背山。

王大爷行动比较迟缓,大家回到家里的时候,他还在半山坡慢慢地往下走。

王大爷是两个膝盖的关节炎。二十多年的放羊生涯里,风里来雨里往,翻山越岭过沟跨坎,拼命奔波生活,年龄大了两条腿也不听使唤,日子晴朗天气干燥还好,遇到天阴要下雨刮南风、吹北风要落雪,两个膝盖就提前“预告”天气疼痛起来,很多时候不得不住着一根柳木棍。最近天气晴朗干燥,他觉得没有影响,就丢下了拄棍,今天就突然让他行走犯难了,踟躇前行的时候十分想念他的柳木棍。

王大爷已经慢慢下到坡底,一溜歌声从涝池边缘绕过来——“从小卖蒸馍啥事都经过,从小卖蒸馍啥事都经过。别看我衣服穿的烂,腰里别着八百万……”

王大爷听得出这是一社社长钱百万的嗓音,偷偷地骂了一句:少亏你家八辈子祖先,腰里能掏出八百元都不错了,还八百万!这种“左撇子”嗓子像捏不死的老公鸡叫唤。

走到平路上的王大爷腿脚疼的轻了许多,就加快步子往前赶,在涝池下边的“三叉路口”碰到右腋下夹着破旧公文皮包急急忙忙赶路的钱百万。钱百万一个急刹步站住问王大爷:“王克洋,听说昨晚上叫‘胡寡妇’把你的‘魂’勾去了,还在这里胡转悠着?!”

“谁勾走我的‘魂’也不占你的墓坑子!”

王大爷一句话就把钱百万咽着了,像老母鸡吞下洋芋蛋伸了几下脖子终于没有出声,悻悻地走了。

就说钱百万的社长已经属于“八朝元老”,苟尔德手里更是辉煌了一把。那个时候大家的日子不是怎么好过,钱百万的日子更是捉襟见肘,常常穿着儿子“下岗”的衣裤皮鞋、大片子墨镜和公文小皮包,风风火火地在人多眼稠的地方闯来闯去。时不时开个“三干会议”还出入镇政府大院,也由于任期长久,一茬一茬的政府干部认识不少,但始终没有在社长的位子上高升一步,虽然每年领五六千元的工资,大多数靠着苟尔德的“额外帮助”,日子就糊里糊涂地过着,有时候也扯着“公鸡嗓子”夸海口:“我这老社长也是有资历的人了,已经上了县委组织部的花名单,谁想取就不那么容易。”。

再说钱百万的儿子,小学没毕业就去打工,在凝汇县城卖下一块地皮,建筑了一组平房,说是只要早晚政府“回收”就一定增值百倍,弄他个百把万——一夜暴富回家过清闲日子——这样做黄粱美梦的人确实不少,遗憾的是“飞财不发命苦人”,等了八年时间终于等到政府官员上门登记造册、丈量面积、核实证件,后来收到一纸《违建处罚单》,贷款加利息再加罚款,加起来就是一百万——“如果不能按时缴清罚款就会拘留你”,一个月以后行政执法局干部的话还在耳边回响。

暖湾村的人都有“绰号”,因为这个地方的人都互相爱起“绰号”,初来乍到的第一书记张委任曾经认为这是一种不文明的现象,大会小会批评制止过,都没有彻彻底底制止了,大家都信口开河把暖湾村一社社长叫“钱百万”已经代替了真名实姓好多年了,钱百万也承认这个名字。

随着儿子发财梦的破裂,钱百万跟着受穷,为了在人面前“撑”面子,就故意点燃一支香烟美滋滋地吸着,夺过人的眼睛赶紧掐灭装进烟盒,以便下一次点燃再吸上几口。

王大爷看着钱百万匆匆离去的背影,想起了一件事情:2017年10月的一天,凝汇县扶贫办抽查农村农民物资农用地膜化肥发放情况,扶贫办的工作人员周斌通过调查百姓、检查记录和对照下发数量,发现钱百万隐瞒村镇两级优亲厚友、私分倒卖、账物不符,做出没收非法所得、罚款和拘留决定,一切的一切都在村党支部书记苟尔德的周旋下不了了之。而这位扶贫办的周斌临走前突然记起暖湾村有个高中同学王振,打听来打听去王斌是王大爷王克洋的儿子,就跟着去家里“慰问”了一次老人,这属于无可厚非的事情,偏偏钱百万仗着苟尔德的势力硬说是王大爷向周斌告了他的状,在实施精准扶贫贷款的研究发放名额上“穿了”王大爷的“小鞋”,致使王大爷扩大养羊的梦想泡了汤,也因此苟尔德和钱百万都给王大爷记着一笔没完没了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