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面战士突然停住脚步,抱着肩膀转过身,挑衅似的看着鲁彪。鲁彪不禁怒火中烧,大踏步走上前,口中骂道:“王八羔子,老子活剐了你!”
这时沈鉴也到了,他扫了一眼堆在地上的树叶,大声喊道:“别动!”
然而为时已晚,只听哗啦一声响,鲁彪整个人陷入坑中。沈鉴上前一看,不禁暗暗心惊。那陷坑足有两丈深,里面布满捕兽夹子。鲁彪双腿触动机关,被铁夹死死钳住。他疼得双眼血红,正发了疯般狂叫。
沈鉴知道那铁夹力道极大,下方的铁链深埋入地,就是狮虎踩上了也绝无挣脱的可能。别的不说,鲁彪就算出来,一双腿也肯定是废了。
沈鉴道:“你待着,等我救你。”
鲁彪却大骂道:“狗贼,滚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朱棣那厮的鹰犬,说不定咱们俩在战场上还见过呢。我鲁彪就是死也不需要敌人来同情,滚!”说罢举刀乱挥,状若疯癫。
这时陷坑一侧忽然开了个口子,原来里面有一道暗渠。霎时间水声隆隆,瞬间便将鲁彪没过一半。
鲁彪知道鬼面战士要故意折磨他,想到那生不如死的惨状便把心一横,将单刀猛地插入自己胸口。
水中缕缕血丝漂起,鲁彪的眼睛依然在水下死死瞪着沈鉴。直到半晌后嘴中涌出一串气泡,眼中最后的神采才随之消散。
如幽灵般消失的鬼面战士又出现了,他远远望着沈鉴。
沈鉴大喊道:“我知道你是谁。别再杀人了,许仲山!”
那战士揭下面具,说道:“队长,是我呀,大武。”
“大武?”沈鉴的头又开始痛了。“大武……太好了,你没死!可是我亲眼看见你……”
大武撩起额前的头发,露出半张焦枯的脸,望着月光下的朝阳门说道:“那天我的确从城楼上掉下去了,当我以为会被烧死的时候,有人救了我。”
说到这儿他伸出手:“队长,这些年你还好吗?”
沈鉴却冲上去一把抱住他:“兄弟,你还活着,我真高兴!”两人喜极而泣,又纵声大笑。
过了半晌,沈鉴忽然问道:“大武,我以为这些事都是许仲山做的呢。这些年来你有见过他吗?”
大武一愣,怔怔的看着沈鉴道:“队长,你怎么了?你就是许仲山呀。”
沈鉴突然感觉一道惊雷从头顶击入,记忆像雪崩般坍塌。他看见世界碎裂成镜子,每一片上都映着自己的脸,许仲山那张模糊的脸逐渐与他合而为一。
沈鉴,审鉴。看着镜子,看着自己。世界上本没有沈鉴,只有许仲山。
战友们死了,死于那个名为“新世界”理想,但新世界依旧残酷。许仲山献祭了战友,却换来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
他无法原谅自己。
是我骗了他们。许仲山对着护心镜上的倒影说。我有罪,不赦之罪。我应该去死。
倒影说道:死亡只是逃避。你是战士,不能选择这条路。
那我该怎么办,无耻的活下去吗?我做不到。
倒影沉默良久,对他说:与其那样,不如那你和他们长眠吧。让我带着你的回忆活下来。我会用理性代替冲动,用远方代替梦想,用宽恕代替仇恨。我会在新世界里活下去,走下去,完成你的救赎。
可以吗?
许仲山望着倒影点点头:嗯,交给你了。
从那天起,许仲山死了,世上只剩沈鉴,一个许仲山抛弃自我后又重新塑造的人格。
他是新世界中的新人。
沈鉴头痛欲裂,但强撑着说道:“大武,我是谁无所谓。重要的是你杀了人,应该接受审判。跟我走吧。”
大武凄然摇了摇头:“队长,我不会再受辱了。自打我从村子里逃出去的那一刻起,就没想过回头。”
他指着沉在水底的鲁彪说道:“我有时候会想,也许他们才是对的,而我们错了。新世界和以前一样,只容得下恶棍,却容不下一个渔夫。我不愿意和这样的世界妥协,我会一直战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