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云梦运起水灵力,在天元下了一子,这倒在焚天意料当中,毕竟天元对开局实在太过重要,乃是平上去入四块的交界,
焚天会心一笑,不予理会,在“平五六”落了一子。
谁知司徒云梦似乎胸有成竹,一颗黑子落在“去五六”,焚天又是一惊,心道:“莫非她看穿了我接下来要怎么走?故意挑对称的位置演示给我看?这绝不可能,她棋艺实在平平。”
如此一想,焚天又在“入四五”落了一子,贴着司徒云梦的星位黑子,司徒云梦不假思索,同样在“上四五”落了一子,紧紧贴着焚天的星位白子。
焚天又是一惊,皱起了眉头,心道:“她难道会读心术吗?我下哪里她就去下哪里?”
又下十数手,焚天每次都下得比之前更慢,而司徒云梦却完全不需考虑,全都模仿着他下对称角即可。
如此一来,焚天终于瞧清楚了,怫然道:“贤弟,这是耍赖吗?”
司徒云梦轻轻一笑:“大哥,从古到今,有谁规定过不可以这么下?还是大哥自知不敌,这便认输?”
事已至此,焚天当然不能认输,只好硬着头皮继续下,但司徒云梦纯粹是模仿他下,完全不要想棋着,轻松自若。
而焚天则是和另一个自己在争斗,每下一步都压力巨大,他情知天元乃胜负关键,立刻去强攻天元,奈何每次落子都被司徒云梦以同样的手法抢了回来,如此二百来手,始终比司徒云梦差了数子。
焚天即便再好胜,也心知这一局占不到半点上风,忽而不再以灵力传送棋子,站起身来看了司徒云梦一眼,仰头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妙,实在是妙!大哥心服口服!贤弟有什么要大哥做的事,但说无妨。”
司徒云梦把扇子往掌心一搭,抬头看向焚天,笑道:“大哥莫急,想到了自然会和大哥说的。”
说罢扇子一扬,数百颗棋子被旋风吹到空中,她两手一分,黑子白子便即分成两条长龙,各自落回原本的棋盒里去了。
“好!”焚天抚掌大笑,道:“要把这些棋子吹起来并不难,难的是控住它们并分开,由此可见,贤弟这功夫是实打实的,很好!”
之后司徒云梦便只字不提叫焚天做什么,只与焚天喝酒弹琴,时间过得实在太快,眼看天又要黑了,焚天便道:“贤弟,看来天色已晚,你先回宫中休息,把你的琴童也叫回来,也是累了一天了。”
“嗯。”司徒云梦起身拱手,文质彬彬地道:“大哥,那么明日再会。”
焚天目送司徒云梦离去,心道:“贤妹,虽然刚才那局棋有耍赖之嫌,却是大哥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这局输给你也并不冤枉。每一手都对称,就好像自己和自己下一样,人不都是这样,一点点战胜自己才能强大吗?”
其实他又哪里知道这是薛燕误打误撞想到的办法,低头又去思考如何破解这对称棋①。
再说司徒云梦与焚天暂别,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待回到清宁宫时,夜幕已完全降临,薛燕也早在寝宫候着她了。
司徒云梦见薛燕看起来有些疲惫,便与她同坐到帐床之中,帮她揉腿,问道:“今天下午怎样?”
“还是老样子?”薛燕用手按着小肩,活动了一下发酸的手肘,颇显无奈地道:“找了足足一下午,一点线索也没有,快累死本姑娘了,你那边呢?”
司徒云梦便把她和焚天之事如实相告。
薛燕展眉道:“咱们的战术果然奏效,不急着叫他去做也好,起码让他有个顾及,嘿嘿!”
说着她又冲司徒云梦笑了笑,道:“我现在担心的不是别的,火云宫这么大,要找到呆瓜无异于大海捞针,干脆从今晚起,轮流出去跟踪焚天,依我看,他藏着呆瓜,极有可能晚上会去那里一趟。”
司徒云梦思量了一阵,道:“燕儿的意思我明白,大哥晚上多半在乾心殿,但他灵力高深莫测,你我跟踪于他,恐怕很容易就被他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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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现在和他关系这么好,他发现你又如何?至于我嘛,我的身法可是众人里最好的了,会相机行事的。”
薛燕纤眉一挑,道:“我们现在急着找呆瓜,焚天却要藏着他,既然不能和他闹翻,倒不如多从他身上找线索,这样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吧?”
司徒云梦颔首道:“那,今晚让我去。”
薛燕抱臂想了一会儿,摇头道:“不,今晚让我去,你明晚再去。”
见司徒云梦一脸疑惑,她又解释道:“你今天刚赌赢了,要是跟踪他被他发现,他硬要扣着你让你要求放了自己,这不就浪费了机会?”
“再说他是妖主,你又灵气不弱,要发现你真是轻而易举,却未必识得我的身法,反正你已对他说了我在找钱袋,不妨就让我继续找吧?”
司徒云梦知道薛燕江湖经验丰富,跟踪探路比她高明许多,点了点头。
薛燕牵起司徒云梦的白兰素手,信心十足地道:“小梦梦,今晚我这一去,至少能查出呆瓜的大概位置,如果焚天没发现我,我就明日再探,一旦他发现了我,明天只能靠你出马了。”
说着,薛燕望了一眼窗外夜色,麻利地换了一套夜行衣,道:“好,我这就去了,晚上在床上乖乖躺着,静候本姑娘佳音,我的小梦梦——!”
说罢她朝司徒云梦俏皮地眨了下眼,纵身一跃,隐没在宫闱夜风之中。
司徒云梦看着她远离视线,在心里默默祈愿。
今日夜黑风高,正是行动之际。
薛燕悄悄飞跃到乾心殿偏殿的殿顶上,但见焚天心事重重地在乾心殿站了许久,站得薛燕差点睡着了,他终于下了丹陛,径直出了泰安门,向东而去。
凭着昏暗环境的掩护、高妙无声的身法,薛燕很好地隐藏了身影,加之焚天还在想着白天的棋局,竟丝毫未曾察觉。
薛燕心中得意的很,想道:“这老妖怪,三更半夜不回寝宫,必定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我可得跟紧了。”
于是薛燕悄无声息地在树梢、屋檐、墙边窜动,步步谨慎,与焚天保持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
焚天离了火云宫,很快到了三十里碧湖之畔。
碧湖因其终年水质青绿而得名,它的东面为高山地脉所阻隔,西临火云宫,是整个赤炎城最大的湖泊,虽说有不少人家凿井取水、城外也有双溪等水生湿地,但大多数妖类每天清晨都习惯来这里挑些清凉的水回去。
碧湖除了水源丰富,同样也是产鱼的重要之地,像有鱼饭店的鱼,很大一部分便来自于这个大湖当中,妖民们不但懂得结渔网、造渔船,还深知规划打渔之理,因此碧湖里很少出现鱼类稀少的情况。
焚天为了鼓励妖民勤劳养殖,便在湖边修了不少供渔民居住的屋舍,当然,如此天然的好湖泊,也不忘在湖中填土造湖心岛,又造了几条贯穿湖心岛的湖中长廊,平日里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好一派繁荣安定的景象!
当然,此刻已至深夜,渔民们纷纷安歇,屋舍中仅有星星点点的灯火,焚天绕过这片住区,走进一片碧焰树林里。
薛燕跟到这里就更觉轻松了,到处都是枝叶,哪里不是藏身之处?
“这老妖怪倒也狡猾。”薛燕立于枝头上,皱眉心道:“把呆瓜藏到离宫不远的这里,又挑人少的时候过来,怪不得宫里许多人不知道他的行踪。”
焚天倒是一直没发觉有人跟踪,径直往一座看似破旧的茅屋中走去,薛燕料定那茅屋就是关韩夜的地方,轻盈地落到地上,正欲跟去。
刚跑了数步,忽觉身体撞在了一堵软绵绵的墙上,被那墙的力道弹回去,一屁股坐到地上。
薛燕还道是自己晚上不长眼睛、没看清路,细细一看眼前,却瞧不见有什么东西遮挡,瞬间意识到可能是焚天在茅屋周围筑了结界。
如此一想,她大感不妙,转身欲走。
与此同时,一脚踏进茅屋的焚天也感觉到有人在撞击结界,不由得凤眸一张、剑眉倒竖,转过身来一指远方,震怒道:“何人在那!”
注释:
①“对称棋”——又称镜像棋、模仿棋、东坡棋,指一方随着另一方在棋盘的对称处下棋、最后形成一盘黑白方完全对称的棋局。关于东坡棋的传说,较为合理的解释是后人杜撰,因为北宋时期已有座子规则,在座子情形下按照中心对称的对角和对边原则模仿,是不成立的。而本文里笔者故意让梦、燕二女耍赖,黑子先下(古围棋白子先下),并且让司徒云梦改了座子对角,才使得对称棋能够施展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