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苒苒托着下巴展颜微笑:“三叔定会再来找我的。”
*
翌日。
天边微亮,日头还半睡半醒时,温苒苒便轻手轻脚地起身。
她简单梳洗一番,快速将土豆洗净切丝,放入水中浸泡。
水用大火烧开,温苒苒麻利地将大盆里的面用手分成两半,一半倒开水、一半倒凉水。这种半烫面又软和又有筋性,烙出来的饼香软筋道,不会干硬。
趁着饧面的功夫,温苒苒开始做油酥。她取了些面粉放入碗中,撒入少许白盐和匀。随即烧了些热油泼进面碗中,边泼边搅动,滚烫的油在碗边翻滚,与雪白的面粉混合变成油润金黄的细腻面糊,一股油香四散开来。
温苒苒觉着时候差不多了,转身把土豆丝捞出放在一旁,待盆里的水静置片刻后将水倒干净,盆底沉了厚厚一层淀粉。
她将淀粉均匀地铺在簸箕里头后放在院中的木头架子上,等晾干后便能存起来用。能勾芡、能做粉条,还能做煎粉。
温苒苒擦擦手,灶上烧油,待油热后下入葱姜蒜,些微的水珠激的热油噼啪作响。葱蒜被炸得焦黄,辛香味随着热气扩散。她将炸干的葱姜蒜捞出后倒入甜面酱、豆瓣酱、辣酱,浓郁的酱香袭面而来,馋得人只觉得饥肠辘辘。
酱料在锅中咕嘟冒着小泡,温苒苒倒了些水小火熬煮,小跑着去取了些淀粉用水化开后放入锅里勾芡。
她满意地嗅了嗅这带了丝甜辣的咸香味道:这酱,就是卷鞋底子都香!
温苒苒干劲十足,揉了揉面团见饧得正是时候,开始着手擀面烙饼。
极软的面团被她分成大小均匀的面剂,揉了两三下团圆擀成长方形的小饼后淋上油酥抹匀,雪白的面衬上金黄的酥,颜色煞是好看。
温苒苒将油酥包好团成圆面团按扁,擀面杖在她手中尤为灵活,白皙细嫩的手几番动作,一张饼就被她擀得又圆又薄。
她有条不紊地在锅底刷上层薄油,待锅烧热后放入饼坯。油锅滋啦滋啦地响,片刻之间便能闻到针阵面香味。等面饼表面变得微黄鼓泡,温苒苒伸手便翻了个面儿。
饼薄,熟得也快。眨眼的功夫就烙得金黄,翻动之间,饼与锅底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一听便知外酥里软,油饼香气四溢,诱人得紧。
沈氏听见外头的动静起来推门一看,她那刚刚病愈的女儿正在厨房里头忙活。她瞧着眼酸:现下天还未大亮,也不知苒苒这孩子是什么时候起的。
她觉着心疼,当即穿上衣衫想着能帮些忙。
沈氏刚走上前,只见温苒苒三两下就烙好了一张油亮焦黄的饼,惊讶得忘了说话。
温苒苒偏眸看向沈氏,手上动作不停,扬起唇角朝她笑:“娘,怎么不多睡会儿?”
沈氏回过神来,慈爱地抚着她的头发:“你这般辛苦,我如何能继续睡?还有什么活没有?娘帮帮你。”
温苒苒也不见外,伸手指了指盆里的豆芽:“娘帮我把豆芽洗干净。”
沈氏应声,立刻卷起袖子去做。
温苒苒将烙好的饼叠放整齐,顶上盖了一层屉布又铺上棉被保温,最后转身将肉切成丝。
沈氏看得目瞪口呆,菜刀起起落落,那一大块肉转眼就变成粗细均匀的细丝。
油锅冒着白烟,她放入葱花爆香后放入土豆丝翻炒,锅边滋啦作响,菜香、柴禾香交织缠绕。旁边的沈氏看着锅中油滋滋的土豆丝神色呆愣。
她往常也算是见识过不少的好东西,可就是没见过有谁能把平平无奇的土豆炒得这般香!
豆芽的做法与土豆丝差不多,不同之处是在把葱花爆香后又倒了些许陈醋烹出香气,再放入肉丝、豆芽翻炒。酸爽的味道混着肉香与豆芽的清香,勾的人唾液横生。
温苒苒将摆摊用的东西放在推车上,把方才卷好的饼塞到沈氏手里:“娘,给您和爹爹留了两个,快趁热吃,我先走啦!”
沈氏看着她的背影,低头看着手上热气腾腾的卷饼满是感动。
*
清晨阳光洒落,层层叠叠照在街上,人人被披上层浅金。
桥下,已拉了半宿货的伙计们揉着酸痛的肩膀瘫坐在台阶上,有丝丝清爽水气随风袭来拂去些许疲惫,他们这才觉得活了过来。
天底下的东家一般黑,他们加班加点帮着拉货、卸货,整日里累得没个人样却连顿伙食都不包,合该让那些货都砸他手里才好!
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年轻苦着张脸,浑身僵硬酸胀,仿佛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他痛苦地揉捏着手臂,转头看了眼坐在旁边的中年汉子问道:“东叔,您回去吃吗?”
东叔也是疲累不堪,全身上下散了架似的疼。他皱眉睨了他一眼:“柱子,咱们这些散工干完这家就得马不停蹄去找下一家,这下家还没着落呢,你便想着偷懒?你全家可就指着你吃饭呢!”
柱子怕他生气不带自己找活计,连忙摆手解释:“东叔不是,我实在是饿的没力气,想着回去垫两口就回来,也好干活。”
说起“饿”,旁边的几个汉子肚子咕噜直响,东叔也不例外。
劳作半宿,若是能来上些热乎饭菜那得多舒坦!
念头一闪而过,东叔摇摇头不敢细想,就怕吃不下那干巴巴的胡饼。他将烟袋锅在地上磕了两下:“昨儿不是还剩了几个胡饼吗?对付吃两口得了!”
柱子不情不愿地掏出几块胡饼,给大家分饼时不小心掉了一个,干硬的饼子砸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见了点点泪花:梆硬!
东叔见了又抽起烟袋锅,吧嗒吧嗒几口,愁了半晌才道:“东子,你去给大家买几个热乎胡饼,这些就带回家热热再吃罢。”
“哎!”柱子兴高采烈地应下,起身的功夫兀地反应过来又要吃胡饼,扬起的眉毛立刻垂下,臊眉耷眼地走了。
他垂头丧气地走在街上,忽地听见道清脆的女声:
“卖卷饼嘞!热气腾腾的卷饼嘞!”
“实惠又好吃的大卷饼嘞!五文钱一个有饼有菜,您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瞧一瞧看一看诶!”
什么?大卷饼?有饼有菜?
夺少?五文钱??不要命啦???
柱子被吸引得走不动道,被勾了魂似的直愣愣地走过去。
只见有位杏眼肤白的小女娘推着车,满面是笑地沿街叫卖,车中间摆着油津津的饼,左边放了装满菜的大盆,右边则是各色小料。
那小娘子见他过来立刻停下,一双杏眸弯成月牙儿,甜的似是有股蜜流进心坎:“尝尝卷饼吗?今早新做出来的,还热着呢!”
柱子看着那油汪汪的饼,又看了看旁边的那两盆菜。土豆丝香气浓郁,豆芽炒肉酸香诱人,腾腾热气与菜香直往他鼻尖里钻,香的他跟焊在地上了似的半步都挪不动,都不敢想吃上这么一口会多高兴!
等等?豆芽炒肉?肉菜!卖多少来着?五文钱???
他又看了两眼,琢磨了片刻心下了然。他跟着东叔出来干活也有段时日了,也算是见识过不少,这等小把戏休想骗到他!
这小娘子方才喊的定是土豆丝的价,价贱吸引人,等人来了要那豆芽炒肉,她定会另要高价。啧啧,真够狡猾的!
温苒苒察觉到他的质疑,笑盈盈地开口:“您放心,两样菜都是五文钱,两掺着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