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县的案子早就传的沸沸扬扬,加之保定府治下的四座女子学堂捐资兴建之人基本上都被张正矩查出事涉太原府大案。
一时间凡是牵涉此案之人,几乎都成了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
别说相帮,就是靠近一步都得好好琢磨琢磨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百姓的唾沫星子。
像是乔怀生这种明显犯有包庇罪行的人,被黛玉点出来之后,原本关系要好的人纷纷躲避一旁,连个上前搀扶查看情况的都没有。
身着青袍官服的黛玉傲骨凌然,昂首冷扫四方,凡是心中有鬼之人,没一个敢与之对视。
整座奉天大殿此时只能听到黛玉清脆的声音:“《礼记》有云,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先贤之意,君子当有絜矩之道。何为君子有絜矩之道?即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敢问诸君,刘侃等人所残害之女子若为诸君之女,尔等可会冷眼相待,置之不理?”
“这……”
或许在殿中不少官员看来,那上千名被刘侃等人残害的女子不过是刑部公文中冰冷无趣的数字。
但在黛玉眼中,那是一个个原本鲜活的生命,却因朝廷官员的不作为或是推波助澜下凋零。
这些人如今竟然还能心安理得的站在奉天殿中谈什么顾全大局,维护国朝威严……
可耻!可恨!可杀!
别看黛玉一个十三四的小姑娘,看似柔弱不能自理,此时却如崖壁之青松,倔强而又高大。
她鄙夷的看了一眼晕倒在地上的乔怀生,随即将目光转向礼科左给事中卢存旭。
就是此人,在满城县案子还未查清时,就上了奏疏弹劾义务教育司,说是推行义务教育制,搅扰地方、空耗国库,又说容女子入学,有违礼法……
说白了就是担心朝廷打破地方士绅垄断知识的现状,侵蚀他们的权力罢了。
被黛玉冷眼一盯,卢存旭下意识的就想躲到身旁之人的身后。
“卢给事似乎很看不起女子,弹劾本宫倡导女子入学故而才有保安府一案。试问卢给事卢大人,你口口声声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卢给事的妻女是否也是大字不识一个。还是说,卢给事只想让别人家的女儿目不识丁?”
平阳卢氏乃北地有数的书香大族,便是女子也要熟读诗书,好用以联姻,壮大家族势力。
卢存旭敢在御前扯谎欺君,说个是字吗?
他被黛玉逼到了绝地,绝望的左右看去却无一人敢出言相帮,只能连连摇头:“我没有、我不是……”
“尔卢家当然不是,毕竟卢氏书香门第,岂与泥腿子等同,是吧?呵!”
姑苏林氏亦是书香门第,在江南是数一数二的仕林大族,可黛玉从小听林如海读过圣人有教无类之言。
什么时候圣人门徒也干起垄断知识的事了?
是了,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泥腿子不需要懂那么多,只要听他们这些老爷的命令就可以了。
这样一来,老爷永远是老爷,泥腿子永远只配供老爷太太们驱使。
但她不愿意!
经意本云:“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言民之文明程度已可者,则使之自由;其未可者,则先之使其开其智也。夫民未知而使之自由,必不能善其后矣。使知之者,正使其由不可而进于可也。
她与贾琮所立义务教育之本意,就是为了重释圣言,破旧俗开民智。
至于说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引起了某些人的反击,黛玉也好,贾琮也罢,两人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今日不过是斩出了第一刀,就看出了对方的色厉内荏,这让黛玉的腰杆挺的更直了。
“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诸君皆为圣人门徒自居,可在本宫看来,德本财末这个道理似乎没多少人懂啊。”
黛玉扫视了一圈,在每一个晋党成员的身上投去讥讽的目光,最后冷冷说道:“至少你们,今后莫要张口闭口圣人云了,你们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