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朝廷局势越来越好,他担心错过现在,日后再想入朝,就没有什么好位置了。
但他仍心有顾忌,前车之鉴不远。
“我想想。”王朗道。
杨彪见王朗明显有意,道:“以你的名声,加上我的举荐,十拿九稳!”
王朗还是没有松口,还想再观望一阵,再看看。
杨彪没有勉强,眼神里却带着笑意,他知道,王朗入仕,已经不远了!
这会儿,王允已经回到了府邸。
他没有吃饭,也没有与人说话,自顾在后院踱步,神情晦暗,不时对月长叹。
今夜的夜色格外明亮,四周隐有乌云环绕。
王允背着手,站在一处小桥头,静静看着月色,心里的烦躁不减反增,令他眉头紧锁,长吁短叹。
突然间,不远处的传来一阵嬉闹声。
王允转头,只见三个歌姬在焚香祷告,而后嬉闹着离去,留下几支残留的,缭绕着青烟的香烛。
王允看着她们青春活力的背影,又是一声轻叹,道:“我王子师当年也曾不畏生死,无惧权势,何以到了今天境地?”
年轻时候的王允,不论是阉党,还是外戚亦或者权臣,只要看不过就大胆弹劾,直言不讳,不避权贵,哪怕遭受党锢,不得入仕,仍旧不改其志。
“家翁这是怎么了?”有一道清爽笑声,在王允身后忽然响起。
王允转头看去,见是他夫人刘氏,轻轻摇头,不愿多说。
刘氏见他神情落寞,满腹惆怅,调笑的脸色稍减,道:“夫君还是忧心于那裁减冗官?”
因这件事,王家门槛差点被踏破,刘氏想不知道都不行。
王允背着手,看着她,道:“夫人,怕是要连累你了。”
他心里很悲观,事情到了这一步,多半是不会好下场。
刘氏丝毫不慌,道:“夫君,可是觉得有错?”
王允一怔,道:“夫人这是从何说起?”
刘氏道:“夫君既然觉得并无过错,又是国事,勇往直前便是,何必瞻顾,何必自扰?”
王允双眼微睁,心头大振,脸色肃正,抬手道:“多谢夫人。”
刘氏微微一笑,躬身道:“夫君,用饭吧。”
王允心中郁结之情一扫而空,笑着道:“好,吃饭,叫他们都过来。好久没有考校他们的课业了。”
刘氏皱眉,道:“那你还是回去对月长叹吧。”
王允满脸笑容,摸着胡子,颇为自得。
……
第二天一早,在宫门刚开的时候,王允就进宫了。
他一直是第一个来尚书台的人,通常也是最晚走的。
来到他的值房,慢条斯理的清扫一番后才坐下,拿过身前的两份裁减名录。
“一个不减。”王允说道,神色平静,语气平淡,心里已坚定如铁。
他放到一旁,静心的处理公务。
尚书台近乎权盖一切,是以事务繁重,杨彪惯常推脱,董卓被无形排斥——王允一个人抗下了尚书台。
不知不觉,尚书台热闹起来,大小官吏相继来到,嘈杂声不绝于耳。
王允的值房小吏早就习惯了,拎着茶壶进来,给王允添水,余光瞥了眼外面,低声道:“小人听说,御史台那边,有二十多道弹劾王公的奏本,刚刚送到吏曹。”
王允神色不动,自顾审批着公文,道:“你递话出去,任何为冗官求情、游说,甚至于行贿受贿的,一律罢黜,绝不宽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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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吏倒茶的手一抖,茶水洒落到桌上,就要浸湿桌上的公文奏疏。
他吓了一跳,连忙用袖子擦起来,急声道:“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王允随手拿起来,看着他擦,道:“好了,去传话吧。”
小吏见王允没有怪罪,心里松口气,似乎觉得不安,又回头看了眼,越发低声道:“王公,真要这么传吗?”
这话一旦传出去,外面必然炸锅,简直如同宣战!
被裁减的人以及他们背后的人,本就千方百计的在弹劾王允,就等着王允退让,现在王允非但不退让,反而更加强硬,怎么能不炸锅?
王允脸色平静,拿着公文,头一上一下的看着。
小吏见状,没有多嘴,转头出去传话。
王允的话一出,尚书台先是一静,而后剧烈震动,各种议论声此起彼伏,甚嚣尘上。
荀攸刚到值房就听到了消息,眉头皱了又皱,心里对王允的刚愎自用竟然产生了一种佩服之情。
毕竟,面临这种危急时刻,仍能不惜身,勇于用事的人,在朝廷里是屈指可数。
他自认是做不到。
“要是丞相有这般就好了。”
荀攸情不自禁的自语。
杨彪能有王允这般决绝,哪怕是做错了什么,也会令人钦佩。
荀攸的心底,是十分希望杨彪能站出来调和的,作为丞相,由他居中调和,各方都退一步,那‘裁减冗官’一事必会容易得多!
杨彪不肯用事,那就要往上推,交给宫里陛下决断了。
‘陛下是今天回京吧?’荀攸下意识的看向门外。
刘辩确实是今天回京,已经在来的路上。
他的马车在最前面,后面是皇甫嵩,董卓等一大群,典韦,赵云护卫在左右,张辽,曹操等人,则留在禁军大营练兵。
刘辩手里都是京里来的公文、奏本,足足看了半个时辰,他有些疲倦的放到一旁,闭着眼,双手大拇指按着太阳穴,自语道:“差不多了。”
跳的差不多了,该他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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