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承祖、向仁生悄然离开,张国维却还在寻思太子殿下话中的不对,此时船舱之中还保持着头脑清明的便也只有沈廷扬和朱慈烺二人了。
按着沈廷扬的本职来说,带兵打仗其实和他并没有太大关系,只是国难当头,他这才赶鸭子上架不得已当了“帅”。
到了现在,江南战局虽还有反复的可能,但在殿下力挽狂澜之下,朝廷总算挽了溃势。
哪怕其后还有仗要打,但大体上当是用不到他这个半点都不专业的“帅”了。
由此,他这趟拜见实际上走流程的成分还倒大些,却也没想过自己会领到什么任务。
可谁知当他以为太子殿下要和向、方二将一同离去时,耳中却传来了一阵问询。
“沈先生,你精于海上事务,可知我朝水师与红毛鬼、弗朗机有多少差距?”
“没差距啊。”
嗯?!
可以想见,闻得此言之后,朱慈烺除了一惊便也不会生出旁的反应。
在后世的概念中,华夏自大明中后期开始便逐渐落后于西洋。
待到满人掌权之后,这种落后便由于诸般因素越来越大,最后甚至都形成了文明的代差。
所以,在守住应天,理清眼前诸事之后,他便给自己定下了有些好高骛远的目标。
抓住这波时代红利。
此时正值千年变局之开端,西洋诸国借此大势获得了极其庞大的资源,继而于此间称王称霸数百年。
令人庆幸的是,现在只是开端而已,便是将来那个日不落帝国,现在也只是蠢蠢欲动而已。
若是大明能在恢复一定势力之后插上一手,旁的且不必说,光是能让后人少走几百年弯路这一条便足以让朱慈烺将此事放在和驱逐鞑虏同样的高度。
当然,那是将来的事,现下摆在他面前的最大任务还是怎样为江南之战收官。
不过这却不妨碍他提前对大明的船舶制造技术进行一番了解。
只是.............
“殿下明鉴,我朝虽不重海事,但各种技术却也非蛮夷能比,便是当年的宝船也要远强于西洋人。”
沈廷扬显然看出太子殿下心有不解,他虽不知惯爱使船的殿下为何会不知自家造船的能力,但还是紧随其后追了一句解释。
可他哪里知道,不提那宝船,朱慈烺说不定也就略过这一题,但当那“宝船”二字出口之时,某人竟直接站了起来。
“宝船?成祖下西洋时用的那种?!”
“是。”
“你们有图纸?能造?!”
“是。”
简短的对话之后,朱慈烺直觉脑中诸般所知似乎与现实完全对不上了。
在他的印象中,郑和七下西洋的相关图纸、档案皆于成化年间被一个叫做刘大夏的官员给焚毁了。
可若是真被焚毁了,沈廷扬为何自称有图纸、能造?
莫非没烧干净?
“下西洋的卷宗还留着多少?”
“臣这里只调来了图纸,旁的当都在..........北京吧。”
听到朱慈烺的问话,沈廷扬便答了起来,可到最后时他却不由顿了一下才低声吐出了那个地名。
对此,朱慈烺大抵是没有在意的,他现在心中只有一个疑问。
“刘大夏没毁那些卷宗?”
“刘大夏?”
“嗯。”
在确定朱慈烺所问之人的姓名后,沈廷扬略一思量便又接着问道:“殿下说的可是成化年间官至兵部尚书的刘大夏?”
“唔........应该是......吧。”
对于这段历史,朱慈烺也只是知道个大概,对其人具体信息却是不太了解,随后他便追了一句:“不是说某个内监想要索取资料,好再下西洋,所以那刘大夏便直接将那些卷宗全都焚......隐匿了吗?”
没有具体信息,沈廷扬也便不用费劲思量,可当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都落在其耳中之时,他却也不得不在自己脑中翻箱倒柜了。
“殿下,您所言当是成化年间安南发生战乱,西厂提督汪直进言出兵平乱的事,
当时刘大夏觉得靡费颇多且获胜不易,便在汪直调阅永乐年间对安南用兵的记录时硬顶了下来,
至于下西洋的事.......老臣确实没有印象了。”
半晌之后,沈廷扬自觉无法在自己的记忆中找到太子殿下所言之事,便将自己能够想到最为相似的事说了出来。
实际上,他还有一句话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