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渡江之日算起,多铎与朱慈烺的交锋已有两月。
期间清军虽一度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但因着种种缘由,这份优势却于现在荡然无存,甚至清军在某些层面业已成了受压制的一方。
譬如对军情的获取,譬如粮草的充裕程度。
粮草方面倒也不难理解。
镇江被破之后,多铎虽严令各军就地征募,但自多少年前,江南之地的粮食供给就得靠外省调拨。
所以征来征去,各军都带了不少银钱财货,但粮食却也只是将将够吃罢了。
至于军情方面,其情况便与这战局的优劣所向颇有关系了。
在应天时,朱慈烺甚至连城外一二十里的情况都无法掌握,但随着战局的发展,应天逐渐与散落各处的明军取得联系。
其后他又以此为仗,通过遍布江南的太湖水系对各处进行了一番渗透,如此才能在离开应天、杭州这等中心城池后继续获得江南之地的各种军情。
不过这种事大抵也有些此消彼长的意思。
战局陷入被动,自然会将手脚都尽快缩回,但前期多铎铺的摊子实在太大,这一收,却在某种程度上让散于各城的清军陷入了混乱之中。
如此一来,头找不到脚,手摸不到身子,多铎也就几可称得失去了对其他几路人马的掌控,清军也就有些各自为战了。
当然,多铎对这种情况的出现多少都是有些预料的,毕竟不久之前他的对手就是处在这般境地之中。
由此,为了尽快突破明军的封锁,好与其他几路取得联系,清军对宣城的进攻也就显得异常凶猛。
若非其军来得匆忙,亦无充足时间打造诸般器械,说不得这小城弱兵的组合也就坚持不到现在了。
只是宣城守军皆为民壮,便是在攻打各城池时有了些缴获,可甲胄配备却也仅有二三成的样子。
这两日的守城战打下来,损失也已将要到达极限了。
“老师,鞑子将才退去,莫不如您先去休息一阵,城上便由我盯着吧。”
江天一本在趁着战事空档磨刀,可在扭头捞水之时,金声那疲惫不堪的身影却入了其视线之中。
他毕竟是苦出身,少年时节虽也将大半精力都用在了读书上,但诸般活计多少也能做上一些,所以他便主动将磨刀的事情拦了下来,好让兵卒们能多休息一阵,也算是竭尽全力了吧。
“鞑子攻势越来越猛,怕是已将我们的虚实尽数摸去,想来也就再一两波了。”
金声的话中并没有之言同意或是拒绝,但任谁都能从其隐意中明白他的心思。
在应对清军的第一波进攻时,宣城并不似宁国那般毫无准备,而当他们成功将其挡下之后,金声更是信心大增,甚至还不由盘算起如何能将这股鞑子全都留在城下。
可说到底,他的履历之中与军事关联最紧的也只是监军御史而已,对于敌情和战局的把握大抵也只能算是见过猪跑而已。
其后,清军每攻一次便换上一段城墙,每换一次城墙也只是浅尝辄止。
到了那时,他也才反应过来,这些攻击只是清军的试探而已,真正的攻城压根还没有到来。
至此,金声在心里也便对宣城能否得守有了判断。
“沙沙~~,沙沙~~。”
江天一听得此言,也就不再多说,随即便又将全部注意力放在了手中战刃之上,而那阵阵铁器与刀石相磨之声亦再次响起。
此时他们的箭矢已然耗尽,城中虽有几个猎户能做,但其速度却远远不足以弥补城上的消耗,如此情形之下,战刃能否破开鞑子甲胄便显得极其关键了。
“监军!鞑子过来了!”
就当此时,一阵呼喝从某个兵卒口中发出,本还疲惫不堪,便连脚步都不愿多挪半步的金声,噌的一声便站了起来。
“请城中主事出来说话!”
不待金声靠近城墙,便听城下有一人高声喊叫,随即江天一便似想到了什么一般,疾走两步将其拦了下来。
“老师,鞑子箭法纯熟,当心有诈!”
这却也不是他多心,于守城之际常有重箭自城下射来。
起先他们倒也没太在意,毕竟按着常理来说,他们居高临下,无论如何也当算是占着地利。
就算鞑子弓手冲入城上射程之内再放箭,自下而上的箭矢在历经一段距离的飞行之后当也没了什么威力才是。
可当几个配了甲胄的兵卒因掉以轻心而被那箭矢夺了性命之后,满城守军这才意识到所谓“骑射无双”到底代表着什么。
“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