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铎一边踱步,一边说着,待到帐门之时他却将腰间战刃拔出细细打量起来。
面对他这样的表现,孔有德的心情自然也逐渐低沉了下来。
这一桩桩,一件件虽都有其他因素作用其中,但不可否认的是,多铎这个统帅的确自南渡长江之后便犯了一连串错误。
不过于孔有德想来,胜败乃是兵家常事,只要他多铎能从此次失利之中吸取经验教训,却也不是没有报仇的一天。
更何况说破大天去,这一战他们其实也没有太大损失。
尼堪那一路也就三四千八旗兵,旁的都是降军,丢在杭州城外当做诱饵的更全都是降军,便连半个旗兵都没有。
至于说将要留在宣城迷惑明军的人马...........
心念及此,孔有德便不禁有些心疼。
十多年了,这都是从东江便跟着他走南闯北的,哪怕按着现在的局面不得不行此非常之法,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孔有德又怎可能真的是铁石心肠?
算了,待回返之后便奏明摄政王厚待其家眷吧。
生出此念,孔有德略略愧疚的心绪也便稍稍转好了些。
兵卒们在战场拼死搏杀,说到底还不是为了给家人挣一份好生活,给后人挣一份好前途?
若非如此,便如那行尸走肉一般有一日混一日又能如何?
左右在这乱世之中迟早是个死字,怎么混将,到最后还不是一样?
“你说我打了这么多年仗,如何能犯了这么多错?”
正当孔有德在心中对自己开解了一番时,多铎那里却也缓缓将手中战刃放下,随后便又一面在口中念叨着,一面在军帐之中漫无目的地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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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多铎似乎已在重压之下彻底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仍然坐在下首椅中的孔有德便是不知道“自我怀疑”是什么意思,但却也能察觉到多铎的不正常。
按着常理来说,到了这般地位的人,其心理素质之强悍,大多都已到了相当地步。
可孔有德却清楚,多铎出生时,努尔哈赤便已打下了一份基业,他虽在其后遭了些挫折,但总体来说,黄台吉对他们兄弟三个都还算是不错,那些挫折说成培养大抵还稍稍贴切一些。
其后就更不用说了,对上如草包一般的明军,他多铎几乎就没有吃过败仗,哪怕偶有小挫也都是不疼不痒。
由此,在他看来,多铎的心神因局面之艰难而有些动荡自也是情理之中的了。
“莫要乱说,历来为将者哪个没吃过败仗?便是老汗、先帝不也曾被东江镇扰得难以入眠吗?”
说起来,这孔有德也是奇葩,在归清之后,竟然毫不避讳自己在东江镇与清军作战的经历,甚至每每与人争辩之时还将毛文龙挂在嘴边。
总体来说就是这种画风。
黄台吉或是其他清廷高层说了什么,而孔有德在不同意时便会直接说:“大帅曾言xxxxxxx。”
对他这种习惯,多铎自然是知道,由此也便不以为忤,只是笑了一笑便又提着战刃在帐中走动了起来。
“你看你,多少年了还总将毛帅挂在嘴上,却也是个念旧情的。”
“人嘛,总得念旧情,当年大帅对我等不薄,我自也得念着他的好,而这大明有负于我东江镇,我叛得也是心安理得。”
孔有德到底也不是纯粹的莽汉子,说话时虽还是大大咧咧,但若细品其言辞,却也能辨出其中解释的味道。
可谁曾想........
“那你自然也就念着先帝的旧情了。”
话音入耳,孔有德顿时一惊,可还不等他有所动作,却觉脖颈之间传来一阵凉意。
“你!!你这是做什么?!!”
“莫怪我,先帝待你甚厚,我又怎能不防?待安然回返江北,我自会负荆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