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只论这些,左右不过平衡各方,增加皇权影响的法子,却也不过毫无人情的权谋万不会让钱老先生生出五味杂陈之感。
可当太子殿下完成这一系列交易之后,又让他“提点”刘宗周,这却不得不让钱谦益觉得“太子殿下还是念了自己的苦劳”。
什么叫提点?
提举、检点是为提点,其关键便在于这是上级指导下级。
这是一份承诺,一份在交易全部达成之后才给出的承诺。
依他想来,若非那一夜自己坚定的站在了太子殿下身边,若非自己在殿下在与梁云构的争斗中保持了公允,若非自己在这两月之中勤勤恳恳地为殿下守住了应天。
那么素来心黑手狠的太子殿下会在这般节里给出这份承诺吗?
由此看来,这哪里是什么承诺,这分明就是对自己忠于国事的认可!
“老爷,回府了。”
随着车架停住,钱谦益用衣袖轻轻蘸了蘸眼角才自车厢中走出。
此时街面上虽比前两月嘈杂了一些,但毕竟百姓们压抑许久的情绪已在迎接殿下凯旋的过程中得到了释放,府门之外除却钱谦益的那些徒子徒孙倒也见不到太多百姓。
“老师,殿下那里........”
钱谦益方才下车,便有那得意弟子上前询问。
在迎接太子殿下之前,应天系的人手便已想明白北上南下事关生死,所以当看到钱谦益面无表情时他们便有些紧张了。
“如何这般沉不住气?”
钱老先生在大庭广众之下终还是维持着自己仙风道骨的气韵,待见弟子将一见面便问及这般重要的事,他虽在面上不显,但话音之中却还是不由带了些责怪。
崇祯朝时,由于钱谦益在和温体仁、周延儒的争斗中落败,他的弟子们便没有几得以入仕。
其后那二人先后做了首辅,他这一系的人手便更是没了出头之日。
不过钱老先生终也不是省油的灯,待到弘光继位之后,他与马士英一党达成了一番协议,如此才得了那个候补阁老的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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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弘光朝毕竟还未撑到一年,且在期间各方争斗已然毫无顾忌。
如此一来,还未等他他运作成功鞑子便跨江而至,其弟子也就多还是白身了。
也正因此,那北上南下之事便几乎等同于各人仕途,关心则乱之下忘了自家老师的规矩也就是寻常了。
钱府占地颇大,而今日所候之人又都是亲近弟子,所以当一行人来到位于钱府前后院交接的书房之时却也过了不少功夫。
按着常理来说,到了这会便该谈及与太子殿下的会面,可钱谦益硬生生在各人不断瞟来的目光之中等到香、茶全部齐备才将其中情形大体说了一遍。
“老师,如此看来殿下是倾向于南下了?”
随着一名年长书生的话语,屋中各人不由一惊,紧接着他们却也顾不得自家老师的法度,竟就这么窃窃私语起来。
“你等跟随老夫多年,如何还是总被面上的事蒙了心窍?”
眼见自家弟子这般表现,钱谦益却也有些恨铁不成钢。
按着常来说,他自是可以在将过程说出的同时再加上一番讲解,可这些人毕竟都是他的亲传弟子,在论事之时加上一番教导和考量却也是情理之中。
毕竟这些人将来都要成为他在官场上的助力,他若不悉心教导,若真惹出事端,他这老师却也难逃关系。
“殿下行事颇有几分法度,老夫在应天无有功劳也有几分苦劳,你等便以为殿下是那薄情寡义之人吗?”
听到自家老师已用上了这般措辞,各人也知他这是动了真火,只是他们这些人虽比普通人知道的多些,但终还是未曾到达窥一斑而知全豹的地步。
所以在半晌寂静之后却也无人真能窥破其中关窍。
如此情形,钱谦益自是有些气闷,可当他正准备再出言稍稍提点之时,却见那年长些的弟子又站了出来。
“老师,可否将出海买粮的事再细说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