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畴基本已经明白了多铎的的想法。
通过弘光另立朝廷一事尽最大可能迟滞南军,以为建立水师争取时间。
单从拖延时间来说,洪承畴也算是对当初那个横行无忌的王爷有了些改观。
毕竟他没有指望仅凭这个就在江南掀起多大的风浪,更没想过借此动摇朱慈烺的根基。
这不但说明他对敌人的了解已不似北京那帮人般浅薄,同时也说明他已充分吸取了江南之败的教训。
可与此同时,洪承畴也觉得有些奇怪。
从多铎在江南之战的部属来看,他很清晰地认识到了自己族群人数稀少这个劣势,所以在调配兵力时基本延续了满人以少控多的老路子。
由此,洪承畴便有些想不明白,为何多铎能认识到这一点,却看不出新建水师到底会遇到多大的阻力。
这些年下来,他已看得清楚,满人是从骨子里厌恶或者说恐惧火器的。
近些年虽因常有攻城拔寨之战而不得不组了乌真超哈,但因为这种恐惧,满人权贵却在军中严格限制此等利器之用。
这里面的道理却也不难理解。
火器制造艰难,使用简单,显然就是老天爷为农耕民族量身打造的战争利器。
此时的大明虽因各种系统性问题而无法火器对冷兵器的优势,但大清内部却还没有产生这些问题,一旦在军中推广火器的使用,那么最终导致的结果很可能便是数量庞大的汉军再无可制,进而对满人的统治基产生不可逆的伤害。
水师的问题虽与火器有些差别,但论到根里却也同样会威胁到满人的统治。
而且,组建乌真超哈是为形势所迫不得不如此,可组建水师却非必要。
一旦豪格消灭了在川陕负隅顽抗的残余闯军,那么大清自可由川中顺流而下,一路平定西南东南。
届时遭到两面夹击的江南小朝廷哪怕仍占着水师之利却也再难回天,大清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冒着动摇统治基础的风险搞什么水师了。
有着这样的认知,洪承畴对多铎的“平南大计”颇为冷淡自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了。
可话说回来,当堂堂豫亲王如此认真的说了一通之后,洪承畴能够当做无事发生吗?
离了多铎军帐,洪承畴便准备去弘光处走上一遭,可他毕竟是降臣之身,若孤身前去总有些瓜田李下之嫌。
由此,他才一出营便朝着领路的兵卒问道:“贝勒爷的大营在哪?”
以满人对汉臣的提防,任了洪承畴为“大明”国相又怎会不派人看着点?而他口中的这位贝勒爷正是接替多铎统领淮南之兵的勒克德浑。
说起来,满人之中的关系也是颇为复杂。
勒克德浑虽是老代善的亲孙子,但在皇位之争中却与其兄坚定地站在了多尔衮一边,从而在暗地里和自己的亲爷爷打了擂台。
于寻常人而言,这种事自是难以想象,但在将将开化的早期满人之中倒也不算少见。
反正就是爷爷的家产还要分予诸位叔伯,老爹的家产还要分予诸位兄弟,可自己的家产那就是自己的,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损了爷爷和老爹,在早期满人看来却也是情理之中,压根没什么心理负担。
其后,各方达成了妥协,他们兄弟两一个被老代善用扰乱国政的罪名处死,一个被罢黜宗室名分,贬为豪格旗下的庶民。
可以想见,勒克德浑虽然活了下来,但在豪格手里,他的日子也不见得能比死了的兄长好上多少。
不过终也算是天无绝人之路,在熬了一年多的苦日子后,多铎因战败而失去了东路军的指挥权,急需人来掌控这支军队的多尔衮终于想起了这个曾被自己当做筹码的“孙子”。
由此,勒克德浑也就顶着多罗贝勒,平南大将军的名头出现在了洪承畴的面前。
“哎呀,早知道大学士今日要来,可我想着王爷当与您有要紧话说,所以也就打算待您安顿好了再去拜会,可谁知竟.......哎呀,罪过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