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有了判断,朱慈烺便自马上一跃而下,待到何腾蛟身前便弯下身子紧紧扶住了他的双臂。
“不碍的,国难当头不知有多少将士殒命沙场,便是爱卿你不也在夹缝中勉力维持,本宫这点小伤不碍的。”
何腾蛟迟迟未曾发出贺表,的确让朱慈烺的小朝廷陷入了被动之中。
可若设身处地一想,以湖南当是的局面,外有恶敌,内有强客,他若真冒险发出了贺表谁又能说得清几十万闯军余部会作何反应呢?
难啊。
身处这般世道,每个人都难啊。
看着身前那张老泪纵横的面孔,朱慈烺不由在心中叹了一声。
不过这何腾蛟倒也是识得分寸的,待被太子殿下扶起,他便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
其后在他的坚持下,朱慈烺接受了长沙诸臣的跪拜,等到冗长的流程走完却已过了近一个时辰的功夫。
按着何腾蛟原本的安排,在城外行完参见大礼之后还有一场接风宴,可谁曾想,太子殿下却称时间紧迫需得先往湘阴见过闯军诸将之后再说其他。
眼见殿下心意坚决,何腾蛟倒也没再一意劝说,左右他现在穿的便是官服,倒也不虞礼行有亏,待与城中吩咐了几句便跟着朱慈烺往湘阴而去了。
这倒也是个难得的相处机会,在路上的一日一夜之中,朱慈烺不但将自己对当下局势的判断予湖南、赣南的两位封疆大吏细细说了一通,他们两个邻居之间也就各自辖内的情况做了一番通报,算是为之后的合作打下了一定的基础。
当然,由于各人所占角度的不同,这些看法之中自然也存在着不少的分歧。
便如对闯军的看法,何腾蛟认为当在利用闯军抵抗鞑子进攻的同时对其进行分化瓦解,万不可再使其有重归于一的可能,而万元吉则认为依着当下情形应先将抗击鞑子作为首要任务,其余皆可放在后面。
这倒也有些屁股决定脑袋了。
此时中路清军的重心全都放在了攻伐江西之上,在正面承受压力的情况下,万元吉自然认为应当笼络所有愿意抗击清军的势力。
反观何腾蛟这边,他所面对的最大问题便是境内存在着一支听调不听宣的强大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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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这支力量起了异心,他这总督漫说帮助江西,便是能不能保得住长沙都是未知,又怎不对闯军百般警惕呢?
对这两种观点,朱慈烺倒也没有急着表态。
他很清楚,这两种意见其实并无高下之分,说到底在没有相应实力支撑的情况下万般谋算都不过只是镜花水月而已。
这倒不是说他心中无有想法,只不过他身负万众期望,在未曾真正亲自见过闯军诸将之前又怎能轻易将心中想法说出?
第二日入夜时分,朱慈烺一行终于抵达湘阴。
朱慈烺虽然来的极其突然,但不论湖南诸官还是闯军各将都对此次迎接极为上心,所以该当准备的规制礼器倒也算是齐备。
又是一番颇为繁琐的流程,朱慈烺在城外营地接受了众人拜见,待到一切结束,营中酒宴开始之时太阳却也堪堪将要落下了。
前半场自不必说,该论的万元吉已然论完,余者不过只是诸将再次表达对太子殿下的忠诚,而在这个当口,朱慈烺却也趁着酒劲与各将聊了起来。
“当初在李自成老营里,本宫却也被吓得不轻啊。”
话音落下,本还热闹非凡的大帐之中突然便静了下来,谁都搞不清楚,在诸事已然定好的节里,太子殿下缘何又说了这么一遭。
“不过不管是李闯未曾想着杀我,还是高皇后和诸将的来信起了作用,反正咱是熬过来了。”
呼~~~~。
话音落下,帐中气氛顿时一松。
也不知是武人呼吸本就粗壮还是先前那句带给诸人的压力实在太大,一时间便自大帐各处传来了几道舒气之声。
见此情形,章旷便悄咪咪往上位看了一眼,待见朱慈烺面色微微发红之后,他却意识到殿下很可能是在与诸将轮番畅饮之下喝多了,如此才睹人思事,想到了当年。
切莫在这里提到先皇啊!
想到这里,章旷心下不由一阵发慌,所幸他的应变之能远超万元吉,念头转动之间便笑着对太子殿下说道:“真真吉人自有天相,却不知殿下是如何到了应天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