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情形,朱慈烺自然察觉到了异常,其后他索性挑破话题,直接询问徐胤爵是不是有别的话要说。
在他看来,这也没什么,毕竟他初掌应天之时徐胤爵算是出过死力的,可谁曾想,在这一问之后这大明的魏国公竟直接拜在地上求朱慈烺饶他一命。
天可怜见,他那便宜老子的确是个刻薄寡恩的,但他朱慈烺却是个念旧情的。
眼见帮过自己大忙的徐胤爵这般表现,他又如何能等闲视之。
一番安抚、一番劝说,待其细细说了一通之后,朱慈烺这才明白了其中缘由。
徐胤爵不想让自家女儿入宫为后。
在最初听到这个答案之后,朱慈烺的确极为惊讶,甚至还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立不住“念旧情”这个人设。
可当他细细思量之后却不得不承认,自己的人设绝对立得稳稳的,如此一来他便也意识到了此事的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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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后朱慈烺对徐胤爵自得一番交心(shi tan),在这个过程中他便也捋清了大体情形。
在最初知道自家女儿可能被邹太后选为太子妃时,徐胤爵也只是担心会影响了两个弟弟前程,可与此同时他又觉得朱慈烺的确是个托付终身的人,所以便也只是不断纠结,再无半点动作。
也不知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还是真有人在不经意间对他施加影响,自从应天之围得解,选妃一事的风声传开一些之后,他便总能听到有人提到“外戚”二字。
如此一来,本就不算坚强的徐胤爵便在这等压力之下有意无意的开始在书中查阅起了“外戚”,继而被那一件件灭门、抄家、篡权、夺位吓得有了今日之举。
面对已如惊弓之鸟的徐胤爵,朱慈烺也只说了一句。
“爱卿是觉得有本事夺了朕的江山,还是觉得朕活不过你?”
只这一句,徐胤爵便吓得以头抢地、连称不敢,哪怕他很清楚外戚真正的危害并不在本朝却也只能装傻充愣、告退离开。
“周全。”
“陛下。”
“传王福平。”
在空地上转着转着,朱慈烺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而当这话音入耳,周全却先愣了一下,登过了近半个呼吸之后才领命而去。
显然王福平这个名字对他太过陌生,需得一番思量才能和现实中的人联系到一起。
半晌之后,朱慈烺返回殿内,可当他再次坐到椅子上时却怎么也不能将注意力再放到那些题本上了。
三位阁老大抵只是想到了祖制这类东西,徐胤爵大抵只是想到成为外戚之后自家所要面对的风浪,可朱慈烺却从这件事中察觉到某人,或者说某些人正在限制他的实力。
的确,外戚之害能够危及朝廷根本,甚至似强汉这等盛极一时的王朝也是因此而灭。
可素来对外戚防范甚严的大明便没有外戚之祸吗?
按着常人来想,大明自仁宗之后便以寻常人家之女为后,在娘家力量不足的情况下自然没有此等祸乱。
只是势力这东西是可以培养的,若找对了合作伙伴,哪怕大明后族先天不足却也有就成为汉朝外戚的能力。
就似宣宗朝的孙家,明明只是一主簿之女,可他们这一家对朝局的影响却生生持续到了成化年间,若非遇到宪宗这个颇有手段的皇帝,谁晓得孙家得将京城戍卫控制到哪个年月。
话到这里许有人觉得,孙家乃是宪宗舅爷,说不得便是出于信任才掌了这么多年的京城戍卫,可实际上呢?
这孙家自宣宗驾崩之后,其势力便随着时间推移不断加强,待到堡宗复辟之时他们甚至已将北直隶一带的兵马拢为“驻京十二营团”,真可谓皇帝生死全凭一言。
此等势力,便是放在外戚颇为强悍的汉朝都能算得顶尖,更何况是在大明?
如此情形又怎能不让人生出疑惑,在文臣对外戚极为提防的大明,孙家的势力到底是怎么达到此等地步的。
答案倒也简单,成为文官限制皇权的帮手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