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头既生,罗洛浑便打算布下军令,可在须臾之间他却又冷静了下来。
阳平关的南面城墙乃是沿着汉江而立,不管明军准备用何种方法渡江,都得面对城上箭矢的压制。
若换做他来,就算要渡江攻城却不会再守军眼皮子底下。
由此他便觉得明军当是有旁的心思。
只是............此地并无明军水师,凭着一帮子步卒又能闹出什么幺蛾子?
随着心绪的转动,罗洛浑心中便愈发疑惑了起来,待到一个个扛着木料的明军出现在汉江南岸之时,他才确定了对方的打算。
恐怕是要在这里扎营了。
这倒也能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凡重要隘口,除了立在当间的关城之外亦还有不少防御工事在侧。
就拿这阳平关来说,南面有定军山,北面有天荡山,有着这两山一关组合而成的防御体系才能将这金牛道的重要路口防个密不透风。
这等道理对此时的明军而言也是一样,若他们单占在定军山上,那便有些独木难支之感,一旦有人马自汉中来援救,那他们便得被围死在定军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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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明军将领在江边单立一营,一方面能够时刻探查阳平关中清军的动向,另一方面也能与定军山上的人马形成掎角之势。
如此施为倒也算是暗合兵法。
想明白这些,罗洛浑便也将心放了回去,随即朝身侧军将吩咐了两句便打算亲自安抚都类麾下的溃卒。
这便是关系复杂所带来的坏处了。
每走一步,各人都得考量再三,生怕某一举动不太稳当,转瞬之间便会为自家召了祸事。
这等情形存在于大清、存在于大明,甚至可以说存在于每一个成了体系的组织之内。
只不过在这个组织昌盛之时,由其带来坏处一直都会因足够的利益而被掩盖,却非于某一时刻突然出现,才使这些组织露了颓势。
便似这大清,当年黄台吉凭着一己之力将一个部落联盟转换成了类似中原王朝一般的结构,如老代善一般的旧势力仅只是因为当权者能够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才甘愿蛰伏起来。
可若真遇到了“拨乱反正”的机会,他却也不会甘心做了同宗后辈的走狗,总难免在关键时刻用上一些手段。
当然,在原本的历史上,多尔衮所取得的胜利比黄台吉还要辉煌几分,老代善的那番折腾也没让大清回到诸王议政的结构。
只是在这个当口,大清席卷天下的趋势被彻底打断,多尔衮并没有足够的威望支撑起由一人发号施令的结构。
由此,上层的斗争不可避免地蔓延到了清廷的中层,诸般因果自也成了对将领们的束缚。
倒也是所处位置还不在核心的关系,对于罗洛浑而言,他也只能看一线将领的决策因为朝中局面的复杂而变得艰难。
哪怕他在爱新觉罗家的第四代里已能算是擅于朝争,却也捋不清自家走上大金老路的根源。
不过清廷这边难处终也只是清廷的难处,朱慈烺既然已从敌人手里获得了一个个胜利,大明内部诸般纷争总还是被压到了可控的范围之内。
这等变化最具体的表现自然是中枢诸臣还算同心戮力,但在临敌指挥的顺畅度上却也能体现出数分。
他与刘备同样都夺了定军山,但夺取此山的根本目的却还有这极大的不同。
刘备那时自是为了化被动为主动,迫使魏军不得不从乌龟壳里出来,而朱慈烺的真正目的却得落到旁的上面。
由此,昨夜战事才一结束,向仁生便已遣了数队士卒自定军山西侧的谷道去往河湾处的明军大营,而当见到来人之后李过、梅春便依着陛下的军令动了起来。
“稳着些!陛下说了,不图快!”
就当罗洛浑缩在阳平关内瞻前顾后之时,当年刘备走过的那道山谷之中却有二十多门火炮正在艰难前行之中。
朱慈烺夺取定军山的目的与粮道无关,归到根里也就是寻个好些的火炮阵地而已。
按着常理来说,阳平关前的那一片空地自是设立火炮阵地的最佳选择,但罗洛浑有了七盘关前的经验,在与都类合兵之初便已将其牢牢控在了手中。
也正是因此,朱慈烺才想到了当年曾经走过那条山谷。
不过话说回来,那条山谷虽能容得大军通行,但因为两条河谷之间还有两座小山阻隔,对于车架而言却也称不得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