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中,这座历史厚重的古城,位于南北气候的分界线,北面是雄伟的秦岭,如一道天然的屏障守护着这片土地;南面则是巍峨的米仓山,如同守护神一般屹立不倒。
依着距离来说,气候当与关中相似,可这样的地利条件并没能让他如北方一般干爽,论及湿度比之成都亦不遑多让。
此时距离清军开始攻城已过了两刻功夫,那如风中残烛一般的登城落脚点也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稳定了下来。
只是这等气候对八旗兵卒而言终还是有些难耐,本已扩张出去的防线却又有被压回垛口的趋势。
“稳住!先登之功已在身上,莫让贼寇钻了空子!”
随手挡开敌军刺来的长矛,紧接着岳乐便高声喊了一嗓子。
他是阿巴泰第四子,亦是努尔哈赤的亲孙子,可因为父亲不受待见的缘故,他这个镇国公却只能似寻常军将一般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与在城下把握大局的豪格几可称得云泥之别。
在原本的历史上,他先是跟着豪格进入四川,凭着实打实的军功得了个贝勒封号。
之后又率军驻归化城防外蒙古喀尔喀部,并促使诸汗入贡,进封安亲王。
于寻常而言,似他这等身份当已算是出人头地,可他真正的高光时刻却是在平定三藩。
那时清廷老将都已逐渐凋零,王公子弟年轻且不习战,面对气势汹汹的三藩,北京城里的满亲贵不但信心颓丧,甚至都已有了退回关外的打算。
倒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也不知是这一员老将的存在给了大清圣祖一点希望,还是他们想要做最后一搏再行盘算。
就当三藩兵马已有席卷全国之势时,岳乐奉旨挂定远平寇大将军印,并率军收复湘赣,彻底止住了清军的颓势。
按着常理来说,似这等人物当能落个安归荣养,但也不知是受了大舅子的牵连,还是旁的缘由。
这个曾在顺治末年主持议政王大臣会议,曾领诸贝勒大臣拥立玄烨的皇室长辈却在索额图一案爆发之后被削去一切权柄,甚至还领着五百士卒去蒙古苏尼特部驻防。
要知道那时的岳乐已然年近古稀,几可称得风烛残年,远赴塞外高原风餐露宿对这个凭着军功杀上来的老者而言却与判了死刑也无太大区别。
事情的最后,他自然如某人所愿一般于回京后不久病逝,可当他身死之后,又因某一小案被削去了王爵、谥号却也让人不由感慨。
不过于当下而言,岳乐还只想着凭军功赚得爵位,其全部心思都只放在了突破“大西军”防线上。
“稳住!”
待逼退当面敌兵之后,岳乐却又一声大喝,随即他趁着这个空档朝周遭扫了一眼,紧接着便向后退了两步。
此时“大西军”虽又发起了一波反扑,但登到城上的清军却还是能将垛口护个密不透风。
到了这般地步,岳乐自然晓得自己的任务需得换做临阵指挥,却不能再似先前一般只凭武力陷阵杀敌。
只是..........
这天气也太难受了些。
感受着自内甲上传来的湿腻,岳乐不由嘀咕了一声,其后他朝另外两处垛口看了一眼,待见情形还算稳定便心安了几分。
此时日头已临于当空,在其照射之下蕴藏于草木河流之中的水分逐渐蒸发,形成一股股热浪,使得整个战场仿佛置身于蒸笼之中。岳乐虽是身经百战的勇将,但在这种天气下也不由得感到有些窒息。
再次望向那炽热的日头,汗水已如涓涓细流般从额头滑落,沿着脸颊滴落在铁甲之上,发出细微的“嗒嗒”声。
他知道,这种天气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一样的考验,但清军皆都来自白山黑水之间,习惯了苦寒之地的兵卒们却会因此而难耐许多。
不过话说回来,临阵之际哪里有占了诸般优势的?
他们的体力固然会因天气而快速消耗,但自仓城里头传来的喊杀声却也在不断消磨着“大西军”的士气战心。
随着时间的推移,日头已微微偏了一些。
岳乐早已从最前面退了下来,他的视线便也能将大半战场全都拢了进来。
他看得清楚,自家防线虽在“大西军”挤压下有了些不稳,但这只是因前面士卒体力不支,论及对当下战场的专注度,被扯了心思的“大西军”却已频频出现配合上的失误。
“轮换。”
随着命令的传达,岳乐便带着新补充上来的兵卒冲了上去,紧接着前方兵卒后撤一步,待那防线猛然一缩之后,城上清军便于电光火石之间完成了轮换。
也不知是岳乐提前做好了安排,还是麾下兵卒已与主将有了默契,待这番轮换完成之后,清军便如潮水般涌动,竟是改弦更张向城上守军发起了进攻。
自登城开始,清军的诸般动向都只是为了护好占下的几个垛口,带给守军的压力自也不是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