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杆火绳枪的成本大抵在三两四钱至四两之间,一套薄布面甲的成本则为三两二钱左右。
很明显,这是暴利。
哪怕朱慈烺因着倭国对足轻的薄待而刻意降低了布面甲的价格,但这里面的利润却也足以让人咋舌。
这自然不是朱慈烺狮子大开口。
若制造这些装备仅需花费黄金白银,那拥有庞大矿藏的倭国自能将价格打至低处,可这一件器物的背后却有诸多工具、材料,似这蕞尔小国竭尽全力也只能产出些粗糙仿品,绝大多数却还得从海外购买。
话到这里,情形便当分明了起来。
欧罗巴何止万里,一路运来,其价格便已飙到了天上,而且那地方常年战乱,新式、精良的都留作自用。
由此,当织田信长遇到那迷航商船之时,葡萄牙的奸商竟将那老旧火绳枪卖到了五十两黄金的天价,与之相比,朱慈烺这二十两白银却真真是良心价了。
不过话说回来,四岛终只是蕞尔小国罢了,凭着德川幕府的财力能买个一两万支便当到了极限。
就算再想得乐观一些,每名足轻都配上大明所产的布面甲,拢到一起实际上也就是六十万两的一锤子买卖,大明皇帝的眼皮子又怎会浅到这般地步?
“织造局的人来了吗?”
将张鹏翼送来的协议放回桌上,朱慈烺便朝身侧问了一句,其后周全一番禀报,待得了陛下的允许便往暖阁门口看了一眼。
此番出兵可称顺遂,有了萨摩藩的前车之鉴,江户幕府几乎就似柔弱的小娘一般。
大明不但获得了五十万两战争赔款,更还将那些即将淘汰的火器甲胄卖了个好价钱,若算上“不足额者可用硫磺折价”,朱慈烺几乎就是一箭四雕。
可话说回来,若大明真是便宜占尽,凭着那倭人的秉性又岂会不生事端?
加强幕府军备、收拢海贸之权,若再加上不知多久之后的削藩,那德川家光亦通过这番事端获利匪浅,否则此番出兵哪里会这么容易。
当然相对于江户幕府而言,大明这番自然是既有面子又有里子。
今早急报入城之时,应天的百姓虽也表现得麻木了一点,但各处茶楼酒肆却也对再服不臣津津乐道。
只是朝臣百姓们都将注意力放在了银钱、声望之上,可在朱慈烺看来,这些东西只不过是顺带而已,他真正的谋算却是落在了旁的上面。
因着海外贸易的昌盛,大明形成了棉布、瓷器等一系列货物的相关产业链,可因着那新西班牙的贸易保护政策,产业链最长、吸纳就业人口最多纺织行业却遭到了沉重打击。
若按大明当下的逻辑来看,纺织行当要是做不下去,百姓们再去种粮便是。
可此时大明的体制已经在张居正变法之后与商业贸易逐渐适配,遇上这等无形的战争却会直接导致通货紧缩、活力骤降。
作为一个来自现代的灵魂,朱慈烺自然知道这种情况意味着什么。
哪怕在四处搜刮之下,应天的小朝廷还能勉强维持,但他心中的紧迫感却是丝毫未减。
由此,那个拥有千万级别人口的邻居便进入了大明皇帝的视野之中。
“江南织造局兼浙江市舶司总管太监赵德玉拜见陛下!
愿吾皇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万岁!万岁!万万岁!”
什么乱七八糟的。
看了眼拜在门口的微胖中年人,朱慈烺立时便将其打到了奸猾之辈的行列里,只是他也还没到一眼便将人定死的地步,待挪了挪身子便淡淡地回了一声。
“起来吧。”
“万岁爷,您是老天爷降下的神仙,奴婢这等残缺之人本就阳气不足,到您面前竟就两腿发软起不得身,就让奴婢跪着回话吧。”
果然奸猾。
微微皱了皱眉头,朱慈烺却未说什么,待回忆了一下此人履历,心里也便生出了本该如此的想法。
赵德玉在天启年间便已入宫,后来也不知是不是走了哪个的门路,这才混了个总管太监的差事。
能在如此肥差上稳了这么多年,其人当也有些本事,可这逢迎拍马的功夫似也实在太过,他的心里却还是有些厌烦。
“工部做了些新式织机,完了你找几个技艺娴熟的匠人过去看看,另外朕准备仿海贸集团之例,把织造局改为轻工集团,你这总管太监便先上个条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