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的传播便如微风一般,若不注意便会将其忽略,可当感受到其凉意时说不得周遭一切都已因此有了不同。
昨晚炮响了一夜,方元科亦在城上守了一夜,待到天亮之后他本打算找个地方先眯上一阵。
可那该死的鞑子每过一两盏茶功夫便会放一阵炮,他索性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趁着炮击的空档先将城防诸事操办了起来。
此时他所处位置乃是杭州城墙东北一段,介于庆春门与凤山门之间。
因着方位关系,自鞑子兵临杭州城下开始,这一段城墙之下已然发生数次大规模战斗,那逆王以酒肉资敌便是发生于此。
而现在这段城墙便又成了鞑子火炮的主要轰击对象。
老实讲,这杭州的城防还是不错的。
早年间倭寇常于此地登陆,朝廷不但在杭州驻了大兵,更还对城防设施进行了翻修。
只是自隆庆开关之后,倭寇便逐渐销声匿迹,这百余年下来,本还算是不错的杭州城防自也就有些老化的意思了。
当然,这只是和应天相比而已。
作为天下有数的大城,杭州的城防与其他地方相比还是能够称为固若金汤的,否则又怎能在如此密集的炮火之下坚持这么长时间?
“少帅,我去过了,他们说未接府尊之命,不敢私自放粮。”
正当方元科寻思该去哪里找些木料石块时一名军将急吼吼地登上城墙,左右张望一番便朝他跑了过来。
今早天还未亮之时,方国安便来过城上一次。
他这趟除了将议事之结果告诉方元科之外,还安顿了不少事,而筹办粮草便是里面最为重要的一项。
“府尊呢?”
“没找见。”
“没找见?!”万分惊讶地重复了一句,方元科便作势要打:“去他府里找啊!”
“少帅,我去了啊,可他府里只有家人在收拾东西,府尊却是连个影子都不见啊。”
闻言,方元科心里顿时嘡地一声。
他已知道诸臣议了个什么结果,自然清楚这府尊当是先行撤........跑了。
可按着朝廷规程,营中也只有一两日的粮草,若是得不到府尊之命,莫说守城,怕是再过一日多些他们便要先断粮了。
这帮该死的囊虫,便是要逃也该先将诸事安顿妥当啊!
方元科也知如此情形怪不得这军将,腹诽一句便打算问点别的,只是他这边还未开口,军将那里却率先问了一句。
“少帅,我见城中有不少百姓都往南而去,上面是要弃了杭州吗?”
闻得此言,向来不搞什么弯弯绕的方元科一时间竟不知怎么回答。
今早向他安顿完诸事之后,方国安便又急匆匆离开,为的便是能与城中大佬勾兑一二,好拖延些时日而已。
只是看现在的情形,所谓勾兑大抵也没产生什么作用,该逃的却也并没有迟疑半分。
如此一来,守杭州的怕是只有自家这一军了。
其实在方元科心里,一军就一军,反正自家叔父愿意坚守本也只是为了报殿下救命之恩,与旁的着实也没有太大关系。
可要是连李中丞那一部都撤走了的话,凭这五千多人马又怎能守得住这偌大的杭州?
心念及此,方元科本就不好的情绪顿时又沉了几分,但在看到军将的眼神之后却也只能强行调整。
“管他们作甚?我等守城只为报殿下救命之恩,那班囊虫全跑完了才好,没了他们掣肘,说不得我们还能守得久些。”
言毕,那军将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言,随后朝方元科抱了一拳便往城上而去。
这军将名为贾有庆,其年岁与方元科差不了多少,但也已是军中老人了。
城中这般情形,他自然能够想到当朝诸公到底是个什么章程,之所以还要问上一句说白了也只是为了打消心中最后一分侥幸而已。
时值乱世,他们这些兵将虽也不太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但若能保下却也无人会上赶着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