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1.13
不熟悉的天花板,又是不熟悉的天花板。不愧是历经数度出生入死的江政忠,他已经习惯得可以开眼一秒钟就把控住情绪。
那么这一次又被卖到哪里去了?又要从哪重地狱开始爬回地面?
“啊,好想回家。”
不知不觉江政忠已经挣扎了差不多半年的时间,他对这个世界倍感厌倦。一开始完全出于热情来到特斯德,他没打算会待这么久。知道自己回不去,他也只想在摸索中平稳地找到回去的路。但俗话说,世事当真难料。先是被怪物袭击,然后到被卖到奴隶场,再被转卖到杂剧场当豹子头,又被莫名其妙地打包到地下组织,如今又是一个崭新的地方。这般过山车一样的经历,能预想得到便是神了。而江政忠的心也是肉做的,再有耐心都有个极限。
“姑姑不知道怎么样了?”
江政忠最放不下的是唯一一个愿意收养自己的姑姑,也是现实世界唯一个可能担心江政忠的人。当然,江政忠不觉得这个担心会持续很久。毕竟在他看来江观芯心大得很,前任丈夫出轨一年没回家能够不管不问。直到前任丈夫跪着求她签离婚书,她才发现头上长满了绿油油的草。放在妻管严的现代中国,当真是个罕见的女性。
话说回来,其他人怎么样了?
泰格会来救场这是江政忠打死都想不到的。不过从他的话来看,泰格其实是为了救毕丽媞而来,其他小孩都是附带货色。为了爱人背叛组织,面对着那个恐怖如斯的首领只身殿后,想象一下那个画面便觉得泰格拉满了逼格——泰格,真男人。
不过那是个揍小孩子连眼皮都不动一下的人,江政忠非常不想接受他的帮助。他救的是毕丽媞,自己只是顺带的,归根到底一行人是被毕丽媞所救。江政忠这么一想心理平衡了不少。
毕丽媞和泰格,两人之后怎么样了呢?
从江政忠的感觉看泰格不可能打得过贼窝首领。留着殿后的泰格凶多吉少,而没有跟着一伙人逃跑,返回建筑内部的毕丽媞也难有善终。毕丽媞的心肠如此善良,没有善终实在不公平。“好人有好报”是童话,“好人不一定有好报”才是现实世界。
哒哒,轻敲之后房间门被打开,进来的是被称为阿梅的金发碧眼女孩。
“阿溯,你终于醒啦!”
阿梅笑得灿烂碎步跑过来。能见到熟人至少说明逃跑成功,当下处境安全。但听着阿梅的语气,江政忠很疑虑自己到底睡了几天。
江政忠试问:“阿梅,这里是哪里?我失去意识多久了?”
“你昏迷了2天有多了,然后这里是城池护卫保护着的旅馆。在得救之后,我们和建玉被送回了各自的家,阿溯你则被送到这里修养。”
才2天,换算做一般的故事主人公没2个星期都不好意思起来。
江政忠歪着脑袋:“建玉是谁来着?”
“阿溯不记得了吗?阿玉啊,他的全名归方建玉,归方是姓氏、建玉是名字。这样的名字很少见吧,据说是长壶岛附近才有的命名风格。”
江政忠这才记起来,阿玉曾经说过自己的名,阿玉这个匿名也是从真名化来。不过让江政忠吃惊的倒也不是这一点。
这个世界有点欧美风,江政忠还以为约定俗成不存在“东方大国”之类的设定。姓氏各处有异不讨论,“归方建玉”这个命名方式和姓氏名字的顺序就很国风。长壶岛这个地名也是,正常来想不应该被称为“Long Pot(长壶)”的发音吗?而实际上却是单字发音,像极了中文的发音形式。
江政忠结论,自己可能不是第一个来这个世界的中国人。想到这里,江政忠缓缓地平静回来。而这一举动引起了阿梅的追问。
“阿溯好像不怎么吃惊啊?你是听过类似的名字吗?”
“啊、啊,其实我的名字和阿玉也差不多。哈哈哈,世界还真是小。”
阿梅的眼睛闪耀着金光:“果然!我就觉得阿溯很像长壶岛的人!”
江政忠有点好奇:“一路上听到过不少人这么说我,长壶岛的人有那么出名吗?”
“那是当然啦,长壶岛是太导师和一绝勇者的故乡,也是当下术式研究最发达的地方。即使不是术者,一般民众也能从故事中听说过才对的啊。”
即便用这种“是个人都应该知道”的语气和江政忠这么说,不知道的事情就是不知道。江政忠突然想起来,禽兽首领也很在意他受审判神庇护的事情。以他的口吻,审判之神的庇佑似乎有超高的价值。
江政忠心想:不熟悉地方文化的我不知道很正常,但若当时还有醒着的孩子也听到了这个事实,我接下来是不是会很危险呢?
“玉、咳咳,说起来我还没问你的名字呢。之前取的名字只是为了隐藏身份和平等合作,平安无事的现在得按原来的身份称呼。敢问小姐的芳名和兄长的贵名。”
“不用这么拘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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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梅先是拉长嘴,随后恢复成正经的脸捏起裙角行礼。
“见过阁下,小女名为梅里斯·埃斯瓦尔,小女的兄长名为诺修斯·埃斯瓦尔。”
习惯了这个世界的生活,这种名字听起来倒是很顺耳。江政忠笑话到一半突然顿住。
等等,埃斯瓦尔?这不是这块地方的地名吗?
“埃、埃、埃、埃斯瓦尔莫非是——”
“不错,小女正是埃斯瓦尔城主古雷·埃斯瓦尔的次女,而兄长是古雷·埃斯瓦尔的次子。我们都是埃斯瓦尔城主主族直系。”
相当于古代分封诸侯王的直属亲族,还是诸侯王的亲生女儿,堂堂翁主之身。江政忠被这身份之高吓得不轻。
真尼玛,这不是超级大贵族吗?这么说那个二货阿诺是城主主族的公子,如果真的让他混成下一任城主,这个地方怕是要完蛋了吧。
“失礼了!我、鄙人不知道翁主这等身份,之前多有得罪!”
“我说了不要这么拘谨……”
看上去阿梅,梅里斯翁主不喜欢自己过于谦卑的态度。望着快软化成煎蛋的双眼,江政忠只得加把劲哄她开心。
“身份的差距还是要注重的。但假如翁主真的不喜欢,在没有人的地方我就用普通的方式接触,这样可以吗?”
“嗯嗯!没问题!”
梅里斯学起江政忠竖起大拇指,由穿着华丽有沉重的服装的翁主做这样的手势当真很突兀。
“那么翁——”江政忠瞧了一眼梅里斯后迅速做出改变,“梅里斯,其实我有个问题想问。”
“嗯嗯,问吧,溯的问题我一定想办法回答!”
“梅里斯有听说过‘审判之神的庇佑’吗?”
“肯定啊,那是传说中的太导师持有的庇佑。”
从梅里斯的方应看,她并不知道自己持有。不过话说,又是太导师,江政忠对这人物很是感兴趣。
“‘审判之神的庇佑’在现在很罕见吗?”
“嗯,因为审判之神波滋神是‘滋级’神灵里面最高级的一位,很少会眷顾人类。据传说记录,这个庇护在太导师伊格·游霖之前上千年没有人获得。自太导师逝世至今,百年时间内也没有持有者出现。”
这么看确实很罕见,但贼窝首领那么饥渴地强求,江政忠感觉还有其他理由。在场的其他人也说过“贵族坐不住”之类的话,江政忠不认为仅仅因为罕见就有这般反应。实际持有的江政忠用着也被人按着摩擦,可见庇佑这东西对实力的加成不多,仅仅比一般人强一点点不可能威胁到满城护卫的贵族。
“审判之神的庇佑还有什么其他寓意吗?或者惊天动地的传闻之类的?隐藏着可以觉醒的力量之类的?”
再深一层的话题对于未涉世事的小孩子来说很困难。面对江政忠的疑问,梅里斯歪着头冥思苦想憋不出答案。
“我也只是随口问问,梅里斯不用太在意。”
没能回应期待的梅里斯沮丧地皱起眉头:“嗯,阿溯还有其他问题吗?”
“没有了,想问也暂时想不出来。如果梅里斯之后有行程,不妨早点回去。”
“这是想我快点走的意思吗……”
这小孩的情绪也太容易陷入消极了。
江政忠急忙摇头否认:“不不,我只是担心梅里斯。毕竟是埃斯瓦尔的翁主,应该有不少重要的事情。看到金、梅里斯的哥哥大人没来,想必现在也不是悠闲的时候。”
“并不是,今天是休息时间,只不过哥哥的学习成绩和态度都十分恶劣。”
居然要补课,这城主的孩子还有救?
最大的问题来了,翁主很明显不想走,然而江政忠实在找不到能和翁主聊下去的话题。
“其实我也有一件事想问阿溯。”
“嗯嗯,但说无妨。”
“阿溯说过,如果从那里出去就找个机会成为正规的术者学习术式,对吧?”
江政忠连绵点头:“确实有这么回事。”
有个安稳的场所学习术式,这是江政忠当下唯一的心愿。
“那么,溯想不想当我和哥哥的贴身护卫?”
江政忠有点触动:“护卫?这又是为什么?”
“成为城主主族的贴身护卫,会在主城内赐予房间,届时阿溯可以和我们一起跟老师学习术式。我向父亲大人请示过这件事,父亲大人表示为了答谢我和哥哥的救命恩人,他会批准这份差事。与此同时,他可以破例让阿溯以‘贵族’身份登记术者信息。就是不知道阿溯愿不愿意……”
这可是件天大的好事。既能跟教城主主族术式的术者老师学习,又能成为万人之上的贵族,正常人绝对会不假思索地答应。
但是我这么幸运真的好吗?这样太奇怪了吧?我的运气应该是那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厄运才对啊?
习惯了不幸的自己不行,江政忠反而陷入迷茫状态。
“果然不愿意吗?”
梅里斯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江政忠,很影响他的思考回路。
小主,
首先答应是肯定得答应的。如果因为害怕前方多灾多难就止步不前,才是真正的捡芝麻丢西瓜。只不过脑海里突然闪过一群人的嘴脸,江政忠还有些想处理的遗憾。
如此抉择之后,江政忠拱手回答道。
“容我接受这份差事。”
梅里斯瞬间心花怒放:“真的吗?我马上跟父亲大人报告!”
“但是梅里斯,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准备。”
“准备?”
“对,我之前在一家名为科瑞特的杂剧场工作,被突然拐走之后负责的工作一度中断。男人做事不得虎头蛇尾,自己的工作便要负责到底,即使升迁也要先处理好交接问题。所以我希望梅里斯能给我一个月的时间回去剧场,期满之后我会准时出发到梅里斯的身边做你的贴身护卫。能允许我的任性吗?”
“来我的身边,嘿嘿。”梅里斯傻笑了一会,“没问题,我想父亲大人也不会有意见,我这就去替你安排!”
“谢谢你,梅里斯。”
就这样,江政忠接下了主城儿童护卫的职责,并收拾包袱返回科瑞特进行离开科瑞特前的安排。
——T1.15
两匹身着银色盔甲的独角兽,挂满装饰十个人也坐得下的大型包车,放在剧场所在的区域非常抢眼。驾驶的是一位穿着盔甲、头发半白的中年护卫,此外还有两位独立乘坐马匹的护卫与江政忠同行,不知道的肯定以为里面坐着的是皇亲贵胄。然而如此豪华的包车内,江政忠坐立不安。
自接下梅里斯的工作两天,今日江政忠从内城区的医院出发回南城口区。豪华马车从城内一路飞奔到达目的地,包车停在了剧场大门前。因为台阶较高,而江政忠的腿短,中年护卫亲自为他打开车门,提供左手让他扶着走下包车。
“那么,阿溯阁下,我等将在四个星期后于此静候。另外,这个是与我等联系的导具。关于阿溯阁下的事情,梅里斯翁主殿下已派遣人联系剧场内部人员。如有任何不适或危险情况,请使用它及时联系我等。库拉顿必会以最快的速度前来助驾。”
“感谢诸位的照料,期待再见到你们的一天。”
江政忠对名为库拉顿的护卫鞠躬拱手,随后接过递来的迷你镜子。顺便一提,这台词江政忠在车上想了一路菜顺畅地说出口,为的是尽可能显示自己有教养。
江政忠回去的时候,护卫紧紧地目视着江政忠的背影,乃至他走一步路都要注意不能歪。第一次穿越这个门口的时候,自己还是衣衫褴褛、今天不知明天事的奴隶,再一次走过已经物是人非。这不,身上衣服的质量也远超从前,所以应该说是物非人也非。
人生会发生什么当真难预料,结局是喜是忧仅有盖棺之时才能界定。
科瑞特剧场的门口,全体伶人以及剧场的管理者排成两条长列队,待江政忠走进的同时抚胸深鞠躬迎候。
“科瑞特,恭迎阿溯大人光临。”
剧场的人叫江政忠阿溯而不是溯,说明翁主梅里斯已经找人联系过剧场。仿佛一夜暴富之后,之前的老板和同事变成了自己的新式舔狗般的场面。周围的熟人突然变得谦卑,江政忠压根习惯不了。尴尬至极,他控制不住情绪两脸通红。
梅里斯到底对他们说了什么?
“不、不用如此大阵仗,当我是从前的伶人便好。”
兽皮大叔恭敬地回应:“这可不行,伶人何等低贱,恢复贵族身份的阿溯大人怎么能与他们同列。”
恢复贵族身份?又是什么路径发展才变成这个说法?
江政忠顺着这个说法编道:“现在还没有进行正式的登记,从身份上我还是普通平民。何况曾几何时我也是伶人,本是同根生,自然不能轻视曾经的同伴。”
“阿溯大人教诲的极是,既然如此,我等也不多说。那么阿溯大人这边请,鄙人已经做好了迎接大人的家宴准备。”
“不,我返回剧场按着以前的生活就行。”
这么一句话,大伙脸上满布着疑惑和不可思议。
兽皮大叔很是不安:“这、这是何意?是嫌弃鄙人的准备不够全面吗?有什么要求大人尽管说!什么都可以!要是被翁主殿下得知我等亏待了大人,可是科瑞特一生难以洗去的污点!”
这是江政忠有史以来第一次看见兽皮大叔露出败犬般的表情,悲壮的神情举止深深地刻画在脑中。再富的商人在贵族面前也要化作哈巴狗,平民和贵族之间的关系便是如此。不过江政忠完全没摆设身份的兴致,之所以回来是为了处理掉遗憾。他不想以什么贵族身份,而是单纯作为奴隶伶人的溯度过有限的时间。为此,江政忠不希望他们的态度变化太大。
江政忠思索了一会作答道:“剧场主误会了,其实这是梅里斯翁主殿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