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11.14
贵族会议结束,艾斯蒂·艾比利提带着随从塞维丽斯·卡顿挤上了艾尔文·艾比利提和特昂·卡顿的马车。如此一来,他们来的时候分坐两辆马车,走的时候一辆马车中空了。
“你们两个想什么,居然主动请缨去前线?”
此时的艾斯蒂语气中不乏怒意。
艾尔文淡淡地回答:“我们不可能一辈子靠着你生活。人都得靠自己,艾比利提家和卡顿家的复兴需要我们自己的努力。”
“努力有别的手段别的方法,不是上战场拿军功才能做到。”
特昂抢答道:“但参战无疑是最容易获取认可,也是最有效的方法。我们若立下功劳,论古雷城主和其他贵族怎么讨厌我们都得另眼相待,两个罪人之家才有被正视的资本。现在埃斯瓦尔急需兵力,他们欢迎各种战力主动参战。危机并存,这是我们立功的好机会。”
“容易?你们知不知道打战有多危险?强如江政忠溯也被敌人按着打晕了两个月,你们两个实力比得上他吗?”
艾斯蒂的话是有说服力,但艾尔文没能听进去。
“报酬和风险总是平衡的,我和特昂都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事情我们自己能决定,你说再多也没有用。”
“我好不容易才让古雷城主答应了——”
这时,总是沉默的塞维丽斯拉住了艾斯蒂的手。这位忠心的友人很少干涉自己的话语行动,艾斯蒂不由地楞了一下。
“小姐,艾尔文大人和特昂大人都长大了,你不可能控制他们完全按你的步伐走。”
塞维丽斯说着徐徐微笑。
“塞维丽斯说得对。我曾经仰慕艾斯蒂,所以会听从你的吩咐。但世态变迁,今时不同往日。我决定自己思考、自己行动。而且这件事我也征求得场下的母亲的同意。”
说到这里,特昂泪目闪动。
“你和伊丽娅家主说悄悄话了?”
普通贵族在主城用不了术式,交流需要口头进行。但卡顿家有神奇的能力,他们既能收听微小的声音,也能自己发出蚊子般的话语秘密交流。整个贵族会议,伊丽娅和特昂就是用这种方式寒暄和告别。
“母亲说不必担心她们,尽管做自己的事情。叛军的处刑会在开战后进行,我们回来刚好能为家人立墓。”
艾尔文捏着特昂的肩膀,试着安慰青梅竹马。特昂接受卡顿家的教育长大,对亲友尤其看重。母亲、兄弟和其他的熟人被出行,他心如刀割。
和特昂不同,艾尔文对自己的父亲没有深厚的感情,也不怎么亲近两个哥哥。家人会处刑他会感到伤心,但也仅此而已。
艾斯蒂被塞维丽斯劝住,不得已歪着脑袋看窗外沉默不语。四个人之后没怎么说话,一路回到了归方家为各自的工作做准备。
——T11.14
贵族会议的夜晚,江政忠溯被叫到了城主办公室。包工头的江政忠溯没有参与贵族会议,而会议中有涉及到他的内容,所以古雷需要特意请他过来。除了城主古雷·埃斯瓦尔,长母玛丽莎·卡顿也在场,养父母古罗·埃斯瓦尔和华桃英桂则坐在他的两边。
进入主题之前,古雷先简单地说了一遍对叛乱之家的处罚,以及对被害家族的补偿。
“会议的前两块内容大致如此,你有什么意见吗?”
“江政忠溯一届孩童,不敢对城主的判断有意见。”
“虽说你今年14岁,在场的我们都知道你的经历不止14年,我们不会把你当孩童看待。所以,如果你有不满意的地方,大可以说出来。”
江政忠溯想了想摇头回应:“江政忠溯对政治纠纷和处理方法一窍不通,真的没有意见。”
古雷直白地说道:“我下令处死了超过一百个人,还以为你会觉得我太过冷酷无情。”
“坦白说是有点,但江政忠溯也明白这是适当的处理。江政忠溯以前所在的地方也经历过惨烈的战争,我们在战后对敌人、对叛徒没有半分仁慈。因为在战争中,他们没给过我们仁慈。”
“你知道就好。不过我必先声明,头号敌人之一的尔希·多利德无视了我的仁慈越狱了,我之后不会再给她仁慈。”
“江政忠溯明白……”
感伤之余,江政忠溯想起了军营的铁笼“别墅”。
“对了,城地的贵族能下令处死,捕捉到别的城地的贵族怎么处理?”
“别的城地贵族我不能随便处理,但也没理由直接放走。他们相当值钱,只要他们的家族愿意给钱或者其他代价,他们可以平安无事地返回城地。若家族付不出代价,期满一年我们有权利将战俘任意处理。”
“有机会巨额赎身,也算是公平了。”江政忠溯抬起眼睛,“这两件事我听明白了,但叫我过来应该还有别的事情吧?”
古雷点头回答:“你够聪明的。其实,我想让你随古罗出征德蒙格尔。”
江政忠溯楞了许久没反应过来。
“城主的意思是,让我去打战?”
小主,
“没错。你将是我们的秘密武器,在战况焦灼的时候需要你来打破僵局,从而少见埃斯瓦尔的伤亡。”
“可我,我不会打战啊?我不怎么想上战场杀人……”
江政忠溯泄气的厉害,古雷见着厉声追问。
“江政忠溯,迄今为止你杀过多少人,你自己也数不清楚了吧?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怕的?”
气团塞住喉咙,江政忠溯哑口无言。确实,江政忠溯双手已经染满了血红。他不再是从前的无力书生,动手杀生甚至不带犹豫了。
古雷继续说道:“你已经是经历过战事的人,是一名为埃斯瓦尔而战的贵族。如今城地有难,你想袖手旁观吗?”
江政忠溯摇着头:“我没有这个意思,但江政忠溯不是士兵,真的不想上战场杀人。”
“不是杀人,是抗敌。”
“江政忠溯之前出手基于一个原则。对方是否有伤害自己的意思,根据恶意判断是否杀伤。但上战场不同,不管敌人看不看得到我,有没有对我攻击,我都得伤害甚至杀了他们。我,我接受不了。”
“你确定你之前杀害的人对你都有极端的敌意?确定自己没失手杀了不认识你的人?江政忠溯,你知道你的发言有多虚伪吗?”
江政忠溯捏着拳头,他知道自己很虚伪,说出来的话根本算不上理由。尽管如此,战争与他向往的生活冲突,江政忠溯不想参与战事。战争打到面前,自己反击他能接受。但主动攻击别的敌方,他总觉得有损自己的原则。
“库拉顿·加维尔死了,这消息你应该还不知道吧?”
首次听闻的江政忠溯颤动了一下。
“不只是他,认识你的外城护卫队成员在德蒙格尔全军覆没。多亏了他们的英勇,我们这次才有更多胜算。而库拉顿时常说‘教导过江政忠溯大人是自己毕生的骄傲’。你现在想方设法避战的懦夫模样能让他骄傲吗?”
“古雷,别再勉强忠溯,不然我要生气了。”
华桃英桂瞪起眼睛停住了古雷的话,古罗拍着华桃英桂和江政忠溯的大腿接道。
“若是忠溯不想上战场,我找一个擅长变幻的人,模拟他的样子坐在大本营鼓舞士气便是。此次德蒙格尔虽然备有了超七千,将近八千的大军,但整体水平不会很高。我有把握带现有兵力打赢他们。”
古雷明显不满意古罗的想法,玛丽莎想了想提出自己的见解。
“折中一下不如这样。古雷你需要的不只是江政忠溯的战力,更是他审判神使徒带来的士气效应,只要他本人愿意随军便是满足了大半的要求。若是江政忠溯下不了手,我们只让他跟古罗出征,非到紧要关头坐在大本营不用出击。这样安排可好?”
古雷想了很久轻轻地叹气:“江政忠溯,你可满意这个安排?”
既然城主古雷已经让步,江政忠溯不好推脱了。
“江政忠溯·埃斯瓦尔愿随军出征。”
——T11.15
-
“江政忠溯大人。”
“华桃墨素小姐。”
回忆中,那个男人总是默默无闻地站在马车边等候自己。一眨眼的功夫,马匹和人男都不见了。画面闪动,少年坐在了曾经喜欢待着的外城护卫队大本营。没有了熟悉的面孔,他觉得缺少了什么东西。
除了那个男人,少年对外城护卫队说不上熟悉。然而认识自己的人相继离去,这个事实一点点勾起他内心的哀伤。
“无意义地延长寿命,存活成最后一人,这是我最不想经历的事情。”
白发苍苍的老人穿着蓝色的道袍,坐在某个亭子里仰望蓝天。老人的面前有一个穿着淡黄色龙纹长袍的年轻人,用金簪扎起黑发在空中飘得顺柔。这个年轻人抱手浮在青山绿水之上,显然不是普通人。
“如果你要找点意义,我可以提供一个有意思的地方。”
“你常常提及的‘壶天’吗?”
“不错。你已然临界,即使我不干预,继续下去会有别的人赶你走。他们没我好说话。而且你想找人生意义,去那里再适合不过。有我帮你开路,你可以按自己的意愿选择下一段旅程的起点。”
老人摸着下巴作想了好一会儿。
“反正都要被赶走了,还不如让你来。”
“好。事不宜迟,你做好准备跟我启程吧,老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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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江政忠溯按着脑袋起床。明明刚睡醒,头脑却不怎么精神。得知自己要参与战事,得知了库拉顿·加维尔已死,江政忠溯滚动了许久才睡得着。
“早安,江政忠溯大人。”
在江政忠溯醒来之前,女仆们已经准备好了衣物和梳洗工具。江政忠溯任由女仆们为自己梳洗穿衣服,十来分钟后被打扮得神清气爽。
换做以前,江政忠溯肯定会觉得害羞。不过在贵族时间打滚了好些年,如今他的身体和心理都习惯了这种生活,被别人看着换衣服也不觉得奇怪了。
但是,融入某种生活肯定伴随着别的条件。
小主,
江政忠溯看似衣食无忧,他本人过得不算高兴,甚至有点厌倦这样的生活。暗战躲不开,明战得被动接受。不是算计就是被算计,锦衣玉食以不知何时到来的死亡终结,这就是伊格伯特的贵族。
如此一想,江政忠溯在心里再度轻叹。
日常的早膳,日常地外出工地,这天的江政忠溯继续铺路种花草。
“你……我听说你要随古罗爸爸出征……”
因为分心地比较严重,直到华桃墨素说话,江政忠溯才发现她的存在。
江政忠溯许久没找华桃墨素了。他一大早要去工地干活,晚上累得要死还得被古雷和玛丽莎轮流召唤到办公室谈话,剩余的时间洗个澡就过去。
时间上,江政忠溯没有私下与华桃墨素会面的空闲。而心理上,他制止了自己继续去顾着华桃墨素。
江政忠溯觉得自己过于照顾华桃墨素。任何事情过量了都不好。因为自己的介入,华桃墨素变成了妥妥的生活废人,连和别人打个招呼都缩手缩脚。而他昏迷期间,华桃墨素不得不自己照顾自己,她才开始活出了自己的姿色。
再而,江政忠溯觉得这是个隔离的好契机。他不再想执着于没有记忆的人,不想把自己往泥潭里拖,想着把生活回到自己的轨道——为了学习研究而疯狂的高级单身狗状态。
所以,江政忠溯有足够的借口选择躲避。所以,这是两人久违的相会。
经由专业人员的洗梳打扮,华桃墨素浑身散发着迷人的女性气息。以往单调的单马尾改成盘起的卷发,嵌在浓发内的金色发簪垂下一颗真红的宝石,和那深红的小嘴唇相互回应。她犹豫不决的眼珠子显得柔软多情,淡蓝带白的长裙使得她倍显青涩。明明是自己女性化的模样,江政忠溯的心脏却不听话地跳了出来。
用力地甩了甩脑袋,江政忠溯回过头才说话。
“对,据说月末就要出发。”
江政忠溯接着控制泥土平铺,同时做出平淡的回答。华桃墨素想了许久,继续抛出别的话题。
“额……我听华桃妈妈说你不开心。”
“我毕竟不是战争狂,对上战场抗拒是应该的。”
“额……”
因为江政忠溯的聊天技能“过高”,华桃墨素一时间找不到能继续对话的话题。见着华桃墨素久久不动,江政忠溯轻叹一声,不得不主动发出询问。可是因为太多杂事塞在心里,江政忠溯没有很多的耐心。
“你怎么了?找我有事的话直说就好。”
“嗯……”
“只发一个字音是传达不了你的想法的,想要我干些什么你得详细地说出来。”
背后的双手抓着某个木盒,华桃墨素咬着嘴唇说不出话。一鼓作气,她左手把木盒抽出来。但因为速度过快,盒子直接脱手丢在了地面。
摔在地上嗒一声,江政忠溯余光一扫就认出了这个盒子。他拾起木盒,打开看着里面的一条银色手链呆滞了一阵,那些心动一点点化成为心痛。
——直摔在地面……有必要这么讨厌吗?
如此作想之后,不堪重负的感情一次过释放。不甘的眼泪涌上头,江政忠溯强而有力的精神力也难以镇压下去。他含泪苦笑了一下,立即转过身背对着华桃墨素。
“谢谢你把东西还给我,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不小心把木盒丢了出去华桃墨素正在慌乱,她更不懂江政忠溯的感受。
“你知道,我的意思?”
“知道。不见了的那条你不用还给我了,一年后的婚礼我会想办法找一个替换你的人。所以你不必再担心这件事。”
华桃墨素表情慢慢地凝固,像是被分化的肉干,脸上出现了粗糙的折线。江政忠溯再扭头对她傻笑了一下,他没有认真打量华桃墨素的表情,也不敢多看一眼。把盒子塞到口袋,江政忠溯继续投身于自己的工作当中。
华桃墨素站了很久才把背后的右手显露出来,挂着的银链在手腕勒出一道痕迹。在落泪之前,华桃墨素保持假笑转身返回主城。回去的路上,她把银链拆了下塞在空心拳里。像是想捏碎心脏一样绷紧了手臂的肌肉,又唯恐伤到了链子不敢握实。
看着两人的再次插肩,不远处的白犬达兹又一次闭上了双眼。
——T11.15
视角来到德蒙格尔的某个小酒吧。
独臂的少女莉莉丝·戴维尼亚和年轻的女护卫黄吕子涵坐在一角拿着玻璃杯对饮。因为不能暴露自己的实际根据地,她们经常利用这个地点偏僻的酒吧会见使者。
另一个年轻人走进酒吧,他望了一圈以后走向莉莉丝所在的位置。坐在黄吕子涵身边,年轻人举起手说道。
“给我一杯伏兰特。”
收到年轻人的订单服务员开始调制酒,与此同时一个水晶从侧门滑到他的手旁。抓着水晶注入灵气,年轻人若无其事地盯着调酒师无声地与旁边的人对话。
“莉莉丝,好久不见。你的手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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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丝喝了两口酒,用手撑着脸假意沉睡。
“我的手臂你不必在意。海尔,你是代表反战派过来的吗?”
“黑蒙特家至始至终支持戴维尼亚家。这次战争无疑是德蒙格尔家的大败,我们赚够了支持向中央提出城主替换申请。但无奈副族覆灭,即使凑够了人也缺少了最关键的一块。如今得知你还活着,父亲开始联合反战派聚集战力。不止是第四骑士团会听从我们的指挥,被大败的第二骑士团和第三骑士团都对无能的凯撒失望至极,他们的高层同意了与我们合作。”
“父亲最讨厌就是打战,现在我居然要以战止战……”
“莉莉丝,只靠漂亮话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该抗战的时候就得抗战。好战的哥杰城主去世,凯撒世子继承城主,却没想过让民生整顿,大力煽动贵族和人民穷兵黩武。德蒙格尔是陆地贸易之地,贸易地持续战事会丢失自己的根基,这种疯狂必须制止。父亲就是以这个为由,召集了大量的反战贵族。”
莉莉丝想了想说道:“我手上还有一个获取更多支持的秘密信息。”
“什么要点?”
“这是个非常重大的秘密,你只能告诉你的父亲和信得过的贵族代表。”
很少见莉莉丝这么正经,海尔·黑蒙特也认真地回应。
“好,你说。”
“我和埃斯瓦尔的探子联系,得知埃斯瓦尔传闻重启核心系统的是江政忠溯。我试着联系了埃斯瓦尔的高层。城主的代理回话说,江政忠溯可以独立操作核心系统,使用包括重启关闭系统、冻结城主副城主的权限在内的所有事项。他们还说,江政忠溯能维修破损的核心系统。”
海尔大大地惊讶,乃至露出了脸色。
“哇,这已经不是王选候补的权限了……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