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修涯咀嚼着怪人透露的惊人信息,陷入了沉默。
怪人则盯着顾修涯一阵打量,不知道在想什么。
幽邃洞窟中迎来了长久的寂静。
良久,顾修涯看向怪人:“我该怎么称呼祢?隐匿地壳之下的先知?”
“姓名对我而言没有意义。”
“但那能让我感受到祢的诚意。把祢带入我想一想吧,阁下。祢会相信一个突然出现,连名字都没有的人,所告诉祢的信息吗。”
“.”
怪人并不知道,顾修涯固执要获得他姓名的目的,是为了回到未来后寻找这个名字在历史中留下的痕迹。
他考虑了片刻,最终还是回答道:“库辛。这是我曾今的名字。”
“很高兴见到你,库辛阁下。我名顺天,乃格兰仕之神。”顾修涯抚胸致礼。
怪人似乎不太适应这样的交互,亦或是漫长的地底生活已经让他忘记了人类的礼节。
他模仿顾修涯的动作回了一礼,没有说话。
顾修涯则开口道:“库辛阁下,我承认祢的言论让我叹为观止,但.即便祢所说的一切皆真实不虚,即便我真的曾短暂回到了三百年之前,可我不过是对着星石之壁挥了一拳,那一拳甚至都没能扩大星石上的裂缝,对于整个封印而言更是无关痛痒。怎么就让事态,恶化了呢?”
“老实说,我非常怀疑,祢在试图让我背负我不该承担的罪恶。”
库辛瞥了顾修涯一眼:“祢的认识局限了祢对于【封印】的理解。祢以为封印是什么,一场坚盾和锐矛的直观较量么?谁的力量更强便能胜利?”
“这是非常肤浅且片面的认知。”
“倘若力量能够决定一切,旧日永远不会被区区窃神者封印。”
“封印与被封印者的对抗,是一场规则与权柄的较量。大河自西向东流,是【规则】。神灵让其倒灌,是【权柄】。”
“封印的本质,是制造封印的神灵界定了某些东西只能在某个范围内遵循祂们的意志活动。这就相当于一场游戏,神王提前制定了游戏规则,并以自己和整个神系为代价,强拉旧日入场,开启了这场游戏。”
“被迫参与进游戏的旧日则必须遵守规则,它只能在规则范围内,寻找获胜的机会。”
“力量只是这场游戏的入场券,它决定不了胜利,决定胜利的是规则掌控者对于规则的理解和应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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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则是个很复杂亦很神奇的东西,它是一切权柄的源头,也是神灵被称之为【窃神者】的根本原因。”
“二者的力量表现形式近似,性质上却大有不同。最直观的差异就是:权柄的掌握着在使用权柄时无需支付代价,但规则却有。”
“定下一个规则,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才能使其生效。而越是强力、且漏洞越少的规则,所需要的代价就越大。”
“并且,新的规则一旦诞生,还将引发种种连锁反应,对现有规则造成影响。”
“神王一开始打算定下的规则,是:旧日永眠于群山之下。但在尝试过后,祂发现要想实现这个规则,至少要上千位神灵为此牺牲。”
“并非所有神灵都有祂那样的、牺牲自我保护世界的魄力。祂找不到这么多愿意付出一切,帮助祂实现规则的勇士。因此,祂只能选择降低封印的强度,试图让旧日永远无法脱困。”
“这个规则同样很难完成,事实上以规则之力对旧日设限,哪怕是再小的限制,都无比艰难,因为旧日本就是规则的化身,天生便能抵御规则。”
“但神王很聪明,祂同时设定了三个更简单的规则,拼凑成了一个共同作用,相互制衡的逻辑封锁,来达成祂的目标。”
“神王定下的三个规则分别是——”
“一:旧日将陷入长眠,但旧日可自行选择每次醒来的时间。”
“二:旧日的意识与躯体将在长眠中逐渐分割。但旧日依旧可以分别掌控它们。”
“三:旧日的意识与躯体不可同时醒来,但旧日可自行选择以何种方式醒来。”
“神王的每一个规则都有漏洞,不存在任何【绝对】,甚至于可以说是【纵容】旧日反抗规则。由此一来,祂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就大大降低了。这正是祂得以成功封印旧日的关键。”
“但令人赞叹的地方就在于,规则中的每一个漏洞,都被另一条规则堵住了。”
“这是纯粹智慧的博弈胜利,切割意识与躯体是一个精妙绝伦的主意,这直接导致了旧日无法向过去的自己借来力量,冲破封锁。”
“——神王并未限制旧日向过去的自己借取力量,但完成借取力量这一目的所需要的仪轨,却需要意识和躯体同时配合。没有意识,躯体只能遵循本能活动;没有躯体,意识的想法再精妙亦无法达成。”
“二者成了一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旧日因此成了笼中之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