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囤,你家里都要断粮了,你咋不早说呢!你这娃,自小就能吃苦,有啥事也不愿和老人说,现在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苦巴巴地逼自己,我这当爹的难受啊!”纪老爷子说着,干燥的眼角也湿润了起来,“就是永柏他娘不来说,我要是知道了,也绝不会看着你这么苦啊!”
纪满囤眼眶也湿润了。
白天他带着纪永柏去给隔壁村的财主家扛木头,说是扛木头,其实需要连砍带伐,最后扛到财主家,一根碗口粗的木头才十五文钱,这就大家伙还抢着干。
傍晚到家,听说老院子送了粮食过来,细问才知道缘由,他便立刻扛着粮食过来了。
纪满囤因为自己没念书,在赵云霞面前一直觉得自卑,认为对方是书香门第的小姐,下嫁给自己的,所以家里都是任由赵云霞说了算。
但是今天这事,他不能忍让。
青黄不接的时节,家家户户面缸都见底,他爹娘这一大家子,这么多张嘴,老的老,小小的,饥荒怎么挨得住!
纪满川赶紧去拉纪满囤,说:“二哥,我前两天救了贵人,他送了我一辆骡车和一些粮食。所以家里有粮吃,这些你拿回去,永柏几个正长身子呢,你亏欠自己,也不能亏欠娃娃啊。”
纪满囤起身,拍拍膝盖上的土,顺势坐在小马扎上,说:“满川,话不能这么说。贵人给你的,那就是你的,不能因为人家给了你,你就必须给我,不是这么个理。”
“二哥,你忘了咱小时候,你带着我和满庆,咱三鸡没叫就去地里干活,露水打湿鞋子,满庆让长虫(蛇)咬的沟子(屁股)肿了大半个月;半夜咱三一起推磨,老四瞌睡地趴在磨杠子上睡着。当时咱咋说来着,咱说以后要一起好好干,一起吃饱饭,一起天天吃白面馍馍。”纪满川眼中闪着泪光道,“现在你都要饿得晕倒,我这当弟弟的心里能好受吗?这粮食你要不是拿回去,以后就没有我这个三弟。”
纪满庆本来也被说得感动到流泪,听见纪满川当大家面说他屁股被蛇咬了,难过的情绪立马收起,不乐意道:“那时候沟子撅起还不是为了多拾几个洋芋蛋蛋,每回你说回去给我烤洋芋,最后都成蒸洋芋了,还说烤洋芋皮太厚,浪费得多!”
“你那是秃子头上挽攥攥,谝不来!还怪人哄你。”
“二哥,你看,我就是这么被我三哥哄到大的!”
“我哄你?你真没良心,你忘了当时是谁天天拿蒜给你擦沟子哩,要不是我给你擦沟子,半个月你都不得好。”
纪满囤被两个弟弟逗笑,道:“那行,这些粮食,我就先拿回去,就当我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