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侧身一面躲,也不说与黛玉一张床上歪着的话了,“不是刮的,只怕是才刚替他们淘漉胭脂膏子,蹭上了一点儿。”
说着,就要找帕子揩拭,黛玉咳了几声,“你再不学好,又做这些,必定还要带出幌子来。便是舅舅看不见,别人看见了,又当奇事新鲜话儿去学舌讨好儿,吹到舅舅耳朵里,又该大家不干净惹气。”
宝玉听得这些话,竟是贴心贴肺一般,他一面帮黛玉拍着后背,一面道,“怕什么,左不过是挨一顿打罢了,为了你们这些人,我竟是死了也是愿意的。”
“要死了,又说这些,给谁听呢?”黛玉觉着挺无趣的,探春急急地进来了,也不管二人在说什么,上前来,压低了声音道,“听说,那边珍大哥哥要寻琮三哥哥的晦气呢!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黛玉忙撑起身子,再不怀疑,“珍大哥哥吃了那样大的亏,且不说是因了什么,必然是要寻三哥哥的晦气,这可如何是好?”
她一着急,便咳起来,一张脸先是胀得通红,又煞白,宝玉见了心疼不已,没好气地道,“管他呢,这事儿,与我们什么相干,横竖理不着咱们什么事。”
这话一落地,不光黛玉看着他,便是连探春也觉得不可思议,两双妙目的注视下,宝玉满月般的脸上,渐渐地起了羞赧的红。
他目光躲闪,颇不自在地道,“你们这般瞧我做什么?我又说错了什么?”
正室东边的三间耳房内,临窗大炕上铺着猩红洋罽,正面设着大红金钱蟒靠背,石青金钱蟒引枕,秋香色金钱蟒大条褥。。
炕桌上放着茶具笔墨,书籍和一沓邀帖,贾政坐在炕上,搭在梅花式洋漆小几上,看一眼帖子,便唉气一声。
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贾政吩咐道,“去那边,把琮哥儿好生请了来!”
王夫人才从老太太那边过来,听了这话,吃一惊,“老爷,这怕是不妥吧?”
“有何不妥?不是说了珍儿的伤势也好了几分,难道真要为了这事,把好好一个哥儿折了?”贾政拍着炕桌上的邀帖,“外头多少人羡慕吾家有此佳儿,三番五次下了帖子让我带了琮儿去赴宴,多少人想要求一幅琮儿的墨宝,已经到了一字千金的地步!”
可是这家里,一个两个却是在谋算,怎么样处置这样的孩子,这是他贾家读书的种子啊!
贾政为了此事,已经好些日子不曾睡过好觉了,连赵姨娘屋里也不去了,他每日里辗转反侧,王夫人也是知道的。
“他毕竟犯下了大错,珍儿怎么也是族长,又是兄长,若是不拿出点态度来,谁又能伏气?家里的礼数又在哪里?再琮儿那孩子,我瞧着是个硬气的,大老爷的话他都不听呢。”
“小惩大诫,原也应当!”贾政叹了一口气,“他虽不是我生,可我也是做长辈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事越闹越大了。”
王夫人素来不会违逆贾政,让人把周瑞家的喊来了,“你去一趟,到那边去,好生请琮哥儿过来,就说老爷有话说。”
周瑞家的是王夫人的陪房,素来只管跟太太奶奶们出门的事,却是一个极受信任的,领了事后,便去了隔壁东院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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