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江宁府素来出人才,一府之中,朝野上下不知道多少状元榜眼,两榜进士,富商豪贾,是人才辈出之地。
而自开国以来,江西也是文风昌盛,百年时间,出了十二个状元,进士层出不穷。
江南省与江西省一向喜欢在科举上较量,而钟允执成了便是那一届科举中,被推出来与江西省较量的状元人物。
谁能想到,刚入京城,钟允执的女儿就被贾赦公然抢进了府中,钟允执夫妇求告无门下,他那妻子也是烈性,一头撞在了荣国公府门前的大石狮子上,血溅当场,命丧黄泉。
一条活生生的人命,终于让整个江南省的文官们坐不住了,又有心人散布谣言,说贾赦此举是江西文人们挑唆出来,为了毁掉钟允执这个未来状元。
江西文官们为了刷洗清白,弹劾起贾赦和荣国府来,更加不遗余力。
终于,最终酿成了文官集团向武勋挑战的一场变故,朝野震荡。
荣国公府被架在了火上烤,哪一门勋贵私底下不曾做过草菅人命,巧取豪夺之事呢,若无,还叫什么豪门勋贵?
只不过,昔日里,看得见的人不敢说,敢说的人视而不见罢了。
但这一次,荣国公府祖上八辈做过的见不得人的事都被挖出来了,第一代荣国公在战场上杀俘虏都被言官们拿出来弹劾。
将最后一块遮羞布扒拉下来后,荣国公府在世人面前,实在是不堪。
贾代善眼见贾赦这孽子为家族招来了这样的祸事,急火攻心之下,再加上在战场上落下的病痛,便一病不起了。
贾代善一条人命,终于平了天下人的口舌。
太上皇到底念着这位心心念念为他操劳一生的心腹,不忍其死不瞑目,压下众怒,还是将其爵位传给了他的儿子贾赦。
想代善一生,为他夺位,边防戍卫,鞠躬尽瘁,从未让他操过任何心,处处忠心于他,谁曾想,竟然养了如此不争气的儿子。
皇帝那边已经下了圣旨,如前所定,宁国公府由贾琮做贾敬的嗣子,爵位由贾琮继承,袭四品爵明威将军。
大顺朝的爵位,有世流之分,世袭里头,又分世袭罔替和降等袭爵,世袭罔替的爵位只有宗室才有,便是四王八公这等追随过太祖和成祖的勋贵,也都是降等袭爵。
也就是,换一次继承人,爵位就要往下降一阶。
贾珍当初是个世袭三品爵威烈将军,等到了贾琮的时候,就只有一个四品爵明威将军了。
贾琮是个孝子,对一心护着他的姨娘非常孝顺,为此,不惜与父亲贾赦和荣国公府对峙,又是贾家子弟中唯一出色弟子。
照理说,这样一个孩子,若是继承宁国公府的爵位,对荣国公府言听计从的话,于眼下的太上皇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当年代善在,太上皇一心想要分化荣国公府的力量。
那时候,他还坐在皇帝的龙椅上,万人之上,担心的就是底下的人对他不忠,功高盖主之后,会影响他的皇位。
而今日,此一时,彼一时也!
为了对抗皇帝,太上皇一心想到的是如何强大自己手上的力量,与之抗衡,处于不败之地。
所以说,贾琮要想办法将钟氏从那扇黑油大门里头带出来,纯粹是痴心妄想。
钟氏将会成为夹在荣国公府和宁国公府中间的一枚棋子儿,贾琮就算将来能做到,既不知是何时的事,也不知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太上皇与贾敬漏算了钟氏复仇的决心,那样一个在后院里忍辱偷生八年,悄无声息如石沉大海一般的人儿,竟然能够爆发出如此巨大的力量。
生生将这一盘棋搅乱了。
元春也不知道究竟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听太上皇有一句没一句,不知是在吐露心声,还是在故意折磨她的心脏。
“果然因果报应啊!”太上皇叹了一口气,许是觉得和元春说这些没多大的用处,摆摆手,让她先出去。
不多时,太上皇便喊了戴权前来,命他将元春带到皇太后宫里去,戴权便心知,太上皇要将元春送到皇帝那里去了。
这一局,太上皇还是输了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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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宫里出来,走到了元春跟前,上下打量她,心里忍不住叹息一声,大明宫这边过去的,即便将来被封了妃,又能如何呢?
若是不能简在帝心,也终究只是个炮灰,而对元春来说,要讨皇上的欢心,何其难!
“太上皇旨意,姑娘今日起,去皇太后宫里伺候。”
这算是过度,没道理太上皇直接把身边的女官赏赐给儿子的道理,传出去成何体统!
元春松了一口气,太上皇虽然已经很多年不召后宫侍寝了,但长期在这样一个年纪大了,修道不正常的老人身边服侍,她也很担心。
虽说皇上也不年轻,但总没有太上皇老。
她不由得想起当初三弟弟进宫的时候,她陪在他身边的那几日,虽他们并没有多少交谈,说的话也仅限于寻常起衣食起居,一日不过三五句,但她却依然能够看懂,三弟弟眼中那对她的怜悯,为了她,挣扎过的犹豫。
她也总有一种冲动,三弟弟会忍不住问她一句,愿不愿意出宫?
她进宫之后,可有人如三弟弟这般,担心过她?
想到这里,元春鼻头一酸,眼中几乎落下泪来,她仰头看天,将泪意狠狠地逼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