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姐,宝二爷,三妹妹,快请坐!”黛玉笑着道。
天儿有些冷,宝玉搓着手上前来,走到了黛玉的跟前,歪着头,上下打量黛玉,圆盘般的脸上堆着深深的笑意,“妹妹瞧着气色不错呢,最近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
黛玉只觉得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她用帕子遮住了脸,不动声色地退开两步,一屁股坐在了罗汉床上,羞愤不已,“多谢宝二爷关心,烦请宝二爷跟老太太说,就说我一切都挺好的!”
这是将宝玉的这番话,托词是老太太问的,彼此脸上都好看些,要不然,传出去,贾琮不在,宝玉如此关心弟媳妇,外头的人不知道宝玉这性子,一句流言蜚语就能把她逼死了。
宝玉别处尚可,在听话听音上,很有些天赋,神色顿时就黯然下来了,“老太太虽说也关心妹妹,可就不许我不关心妹妹了?妹妹莫非忘了,昔年你在那边,我们俩在老太太的屋里一桌儿吃饭……”
熙凤一听要坏事,如今的黛玉和从前可不一样了,她分明和那边都生疏起来了,若是让外头那位知道,他这心肝宝贝在京中被他们欺负,还不知道要闹将成什么样儿呢。
“宝玉,这都是多久远的事了,那时候林妹妹才六七岁光景,小孩儿一个,也才在咱们那边待了两个月,就被琮兄弟带到了南边去。”
熙凤说到这里,也不管宝玉如何伤心难过,垂头丧气,对黛玉道,“琮兄弟一去南边四五年,也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回来?”
说起贾琮,黛玉的脸上方才有了笑意,眼角眉梢都染上了一抹蜜色,笑着道,“多谢凤姐姐关心,才来了信儿,说是年后就要回来了。”
“这敢情好!你们两口子自从成了婚,就没见着人面儿,回来了以后就不会再走了吧?”熙凤本想打趣两句,小姑子在,有些话倒不好说出口了。
黛玉玉雪般的脸颊圆嘟嘟的,这几年,她是眼见着长好了,罥烟眉下,一双含露目里盛满了相思,缓缓摇头,“这就不知道了呢,琮哥哥甚少和我说这些。”
“也是,这些朝堂上的事儿,纵爷们儿说了,我们这些妇道人家哪里又懂?对了,我才过来的时候,听二太太说,琮兄弟在金陵和薛家闹得很不好,这事儿,琮兄弟可有和你说?”
黛玉便知道,熙凤这番来,主要还是为这事了,这大雪天里,难为她跑一趟。
正在这会儿,听到外头打帘笼的丫鬟道,“大奶奶和姑娘来了!”
惜春到了东府之后,因这边只有她一个姑娘,是以,西府那边说起她还是四姑娘,东府这边的下人们便直呼姑娘了。
“四妹妹来了!”探春忙起身,看到尤氏和惜春联袂而来。
尤氏刚过花信之年,因是寡妇,穿着打扮并不出彩,但她姿容不俗,白皙滑腻的脸蛋儿略显丰盈,莹润杏眼中,神色恬淡祥和,足以可见这些年,尤氏在东府过得有多好。
“大嫂子来了!妹妹也来了,天儿冷,过来路上雪滑吧?”黛玉也起了身。
“听说凤丫头带着宝二爷和三妹妹来了,四妹妹嚷嚷着要过来,我就陪她来了。”尤氏一向少出院门,是以,才有这句话。
“大嫂子也不往我们那边走走,就一个人喜欢闷在家里,有什么好的?”熙凤嗔怪道,一张欺霜赛雪的脸上,神情生动,一颦一笑,风情万种。
她如何不知道尤氏一向不出门,不去西府的缘故?当初琏二倒是过来,冲到了后院去,贾琮直接把二门上的婆子都杖毙了,这事儿,她后来听说了,羞都羞死了,却也极为羡慕尤氏,死了丈夫,倒是摊上了个能干的小叔子。
也正好趁了她的心,这些话,不过是场面话罢了。
尤氏也只笑笑,“天寒地冻的,懒怠走动,你回去了,也帮我向老太太问安,改日我再去向老太太请安!”
“这都好说,老太太还计较你这些个,倒是总惦记你呢!”
尤氏笑笑,这才问道,“你们才说起琮兄弟,在南边怎么了?”
尤氏有今日这安定富足的生活,全赖仗贾琮,是以,怎能不关心呢,她也时常会问黛玉一些,知道贾琮在江南好,她也能安心。
若没有贾琮,哪有她今日这样安逸的日子,既出不得这门子,又没有容身之地,怕不是如今坟头上的草都老高了!
“凤姐姐才说,二太太那边在问,琮哥哥在金陵和薛家的大爷起了争执,问我知不知道怎生回事?”黛玉道,心知既然二太太问了,便绝不只是过问一下情况,其中必有缘由。
宝玉斟酌着道,“我听太太说,是琮兄弟和薛大哥争花楼里的一个花魁,生了嫌隙,这一次薛大哥和人争买一个丫鬟,琮兄弟就趁此机会拿住了薛大哥,说是薛大哥打人,把薛大哥投进了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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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此言一出,整个宁熙堂里一片哑静,人人的面色都透着几分古怪。
这把贾琮说成了什么人?且,当着她们这些人的面,怎地还连花魁都说出来了?
黛玉一双罥烟眉蹙起,含露目中隐着一丝厌烦,朝宝玉看了过去,柔弱的声音里透着坚定,“宝二爷,是太太说的吗?”
“啊?”宝玉不解,他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
“说琮哥哥与薛家大爷争一个花魁?可琮哥哥给我写来信的时候,分明说,他和人约了在烟雨楼谈事情,薛大爷一上来,对他十分的不尊重,还拿话威胁,说他舅舅是京营节度使,他姨父是荣国公府,才会起了争执,生了嫌隙。”
熙凤心头不以为然,心说,才问黛玉琮兄弟在江南的事,黛玉是怎么说的,一问三不知,这会子倒是知道得这么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