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年纪小,颜色正嫩,妆容上也简单多了,只换了一身诰命服侍,便在丫鬟的陪同下,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前面去。
贾平正陪着前来宣旨的公公宋洪坐着喝茶,听说后头奶奶们来了,贾平忙让将一干亲卫小厮们都清场出去,正堂里摆了香案,黛玉跪在最前面,后面呼啦啦跪着熙凤等人。
这些人都是看热闹的,毕竟以荣国府如今的地位资历,几年到头都接不到一份圣旨。
如今跟着接一遭儿圣旨,将来也好说,自己是见过世面的。
“贾夫人,咱家今日来一共是传两道圣旨,一道是给宁国侯的,皇上下了恩旨,晋昭勇将军为宁国侯,侯爷如今人在江南,咱家这边传了,再派人去江南宣诏;另一份圣旨才是给夫人的,妻凭夫贵,侯爷既然晋了爵,夫人以后就是侯夫人了!”
熙凤的脑子里道道惊雷响过,侯爷?这是什么意思?她完全没有听明白,等最后一道“钦此”的声音落下,黛玉领着人谢恩,她才跟着喃喃道,“谢主隆恩”,可这隆恩与她什么关系呢?
贾平送走了宋洪,中间自然没有略过给一个大大的红封,宋洪摸着薄薄的红封,皱纹横生的眼角噙着深深的笑意。
他临走前抬头看了一眼贾家的门楣,直叹少年英豪,路过荣国府的时候,又是嗤笑一声,长房孙子,出继给人家做继子,依今日天子之心性,说不得这边的门楣还能不能保住呢?
荣庆堂里,贾母和王夫人正焦急地等着,贾母歪在罗汉床上闭目养神,王夫人微垂着双眸,正捏着手中的佛珠,唇角翕翕,虔诚不已。
外头突然一阵喧阗起来了,二人不约而同地睁开了眼睛,贾母抬眼朝窗外看去,琉璃窗上雾蒙蒙一片,模糊不堪,自是什么都看不见,王夫人站起身来,朝外喊了一声,“发生什么事了?”
门口打帘子的丫鬟进来了,“回老太太,太太的话,东府那边,天使来宣旨了,听说琮三爷晋爵了!”
“晋爵?晋什么爵?”王夫人只觉得一阵气闷,好端端的,晋什么爵?嫌这家里的事儿不够乱吗?
就在这时候,熙凤领着探春和宝玉一阵风儿进来,“哎呦”一声,快步走到了老太太跟前,向着老太太道,“恭喜老太太,贺喜老太太,您老的孙儿琮兄弟啊,这一次可是为祖宗争了脸面了!”
贾琮过继到东府不假,贾琮是贾母正儿八经的亲孙子也不假,熙凤这马屁拍得也是格外高明,直接将贾母脸上拍出了满脸褶子来,宛若那开在深秋的飞鸟美人,细细的皱纹朝从眼角朝鬓角脖子延伸。
“恭喜老太太!”
屋子里的丫鬟婆子们听得这话,人人上前来讨喜,乐得贾母嘴都合不拢来了,拍了一下伸手朝她要喜钱的熙凤一把,“你都没说晋爵的事儿呢,晋了什么爵位?”
不待熙凤说话,旁边的王夫人便酸溜溜地道,“还能是什么?之前不是沾了东府那边敬老爷的光,封的是四品将军,后来晋成了三品,如今左不过是二品罢了!”
“就算是二品将军也是很有能为了,他才多大点啊!”
贾母此时看王夫人就有些异样的眼神了,正如熙凤所说,贾琮再怎样,也是她的孙子,这是血脉相连的,纵然贾琮不待见她,可若是底下的儿女子孙不孝顺,贾琮还能眼睁睁看着不成?
况且,黛玉还是她外孙女儿,且等贾琮回来了再作计较。
熙凤这时候就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宝玉虽知道底里,可因为接二连三在黛玉和晴雯跟前碰壁,他就有些提不起劲儿来,再说了,贾琮晋爵与他何干,他一心都是晴雯,想着如何让老太太帮他把晴雯从贾琮屋里要出来。
探春便道,“老太太,琮二哥不是二品将军。”
“那是什么?”王夫人不满地道,这个庶女,简直是不识抬举,瞧着先前还敢对宝玉不满,她之所以将探春这庶女养在跟前,也不过是为了给自己面上涂彩罢了,要说对探春多喜欢,那就有些天真了。
只有探春这种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才会有这样的错觉,也会恨不投生在太太的肚子里。
“不是说晋爵吗?难不成是你们听错了,降爵了?”
“不是,琮儿现在是宁国侯了!”宝玉没好气地道,他百无聊赖地歪在贾母的罗汉床上,眼睛看着屋顶上的承尘,心头想着左右不过是一群国贼禄蠹罢了,不知道这些人在欢喜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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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你是说琮儿他晋了侯爵?”贾母只恨自己年老耳背,别是听错了吧?
“可不是,要不是我陪着林妹妹一块儿接的圣旨,我都不敢相信呢!老太太,您说说看,琮兄弟在江南那边到底立了多大的功劳啊,皇上竟然赏他侯爵,听说是超品呢!”
“这……快,快去请老爷来!哎呀,这么大的事,琮儿也不回来,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是要祭祖告宗的事啊,他不在,这告慰先祖,要怎么办?”
贾母说起来,又想起一遭儿事,“还得问问,这天大的喜事,该如何庆祝,凤丫头,你回头去那边跟玉儿好好商量一番,定日子,摆酒席,宴宾客,我担心她年纪小,没操持过,你得好生帮她,不许偷懒耍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