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是我想送你,你若不想去,谁也勉强不了你!只可惜,你自己非要去,当儿子的能够送你一程,也是尽了我的孝道了!至于我母亲,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你一路上平安无事!“
贾赦被气得发抖,他没想到,贾琮如今连最起码的戏都不肯演了,一股恐慌涌上心头,问道,“你打算在路上如何结果我?”
贾琮摇摇头,“我母亲当年死前已经给自己报了仇了,无论如何,你是我生父,我又如何能做出弑父这样的事来,我母亲若是知道了,会如何心痛?
况,不论你往哪个方向去,你如今的身子恐难支撑,南边瘴气重,西边海拔高,北边天寒地冻,你伤了半边肺尖,确实得好生考虑一下。“
贾赦听明白了这一层意思,他只要出了神京城,便是在往死路上奔了,这一刻,他才真正害怕起来,结结巴巴地道,“你一定有办法救我一命的是吧?你才说了,我是你老子。”
贾琮道,“国法大于天,大老爷,安心上路吧,北院里的那些姨娘们,我也会让她们与大太太一块儿跟着您去!横竖,不会亏待您!”
说完,贾琮转身就往外走,贾赦却不肯让他这般离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就要去抱贾琮的腿,孔安一个箭步进来,提溜一下就把贾赦提起来了,“大老爷,您没事吧!”
叫人看不出,是贾赦这个当爹的,在给儿子下跪。
贾琮则扭过头来,看了一眼贾赦的丑态,他心里道,“娘,这仇,我终归是帮您报了,愿来世,您能一生平安喜乐!”
钟氏的前半生应该来说还是很不错的,投生在钟家这样的大家族里头,父亲又是解元,前程似锦,而她只要等父亲高中杏榜,也会有个锦绣前程,只可惜遇到了贾赦这样的渣渣。
“贾琮,你这个不孝子,你一心只为你母亲着想,可曾想过我是你父?”
贾琮的脚步顿了顿,“好生伺候好大老爷,明日一早,就服侍大老爷上路!”
一时间,锦衣府的人都不知道此“上路”是不是彼“上路”了!
贾赦看着贾琮远去的背影,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哀嚎,随着门被关上,这哀嚎声在外头也听不真切,门口守着的人,无语地摇了摇头,均是想着,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贾赦到底没有为自己选一个流放的方向,贾琮去了刑部,堂吏忙将贾琮往里引,严敏出了值房,迎了出来,吩咐道,“将好茶泡一盏来!”
贾琮微微笑,跟着严敏进了值房,里头收拾得非常整齐,一尘不染,桌上摆放着大摞的卷宗,足以可见,这老头是何等敬业。
严敏字讷言,南直隶苏州府常熟县人,万庆五年会试和殿试中,均获第一,彼时,严敏年不过不惑。
“老夫有二子,均比侯爷年长许多,才能却远不及侯爷。当今京中有生子当如宁国侯一说,老夫深以为然!”
贾琮笑着朝严敏拱拱手,“老相公过誉了!”
说完,他脸上又现出一抹悲戚来,道,“昔日,我跟随老师习《大学》,当时老师命我以修齐治平为一生所求,我虽不才,这些年却也勉力为之。可如今,老相公也是看到了,于修齐治平上,我连修齐都不曾做到,遑论治平了。
如此,怎得这一声赞誉?”
严敏似乎回忆起了年轻时候的事,目光显得有些悠长,道,“早年,老夫也曾与德辅公佐证过学问,德辅公之为人,老夫深敬之!修齐治平的功夫,何等深厚,多少人一生连其尾巴都抓不到,侯爷如今年少,已有这样的志向,已是将同龄人抛在了身后。
这世上,一饮一啄自有天定,很多事,侯爷只能勉力而行,于长辈一事上,尽力而为便可,侯爷万不可太过用力。况侯爷如今身份,当以振兴宁国府为重,又担了贾氏一族族长之责,更是要顾全大局。“
贾琮忙起身拱手道,“受教了!”
严敏忙卖好道,“这些道理,侯爷必定早就明白,老夫不过是看侯爷年少,才又犯了好为人师之过。”
贾琮一笑置之,说起了自己这次前来的目的,“我去问了大老爷,许是因到了这关头上,大老爷依旧难以接受,并未给我一句准话。我平日里也看些地方志,东西南北虽远,也略知一二,实都不是好地方。
南方多虫蛇瘴气,触之即死,是万万去不得;西面多山,翻山越岭,以如今大老爷的年岁,也是灾厄;唯独北边,虽乃苦寒之地,一年里头却也有几月好日子,若是真到了太过寒冷的时候,生上一盆火,尚能度日。
这是我的一点浅见,不知老相公可有教我?“
严敏捏着胡须,“既是如此,就让刑部来安排吧!”
这是在帮贾琮了,实际上,以贾赦那伤了肺尖的身体,去了北边,也一样捱不过几日日子,一旦真死在了那里,被有心人做文章,贾琮也是百口莫辩。
贾琮早知严敏是要拿这件事给自己卖个好,也清楚其目的,不过是配合而已,道,“如此,多谢老相公了,这份恩情,我会铭记在心!”
二人之前虽有争执,但朝堂之上,没有永远的敌人。
如今内阁动荡,而严敏尚未入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