宪宁自觉失言,将旁边侍立的丫鬟打发走了,扶着父亲起身转悠,听忠顺王道,“放眼大顺,唯有江南,宁夏和辽东还算安稳,这三处地均是贾琮所过之处,不是他打理过一番,就是他留下了人,或是他自己在。
你适才所言,并不无道理,但眼下这局面非父王所能及也!我大顺,从当年铁网山之变始,便已是礼崩乐坏,纲常不在。
太上皇二十多年不理朝政,所用之人无一不是专擅媚上,窃权罔利之徒,这些人在朝中,排除异己,败坏朝纲,招权纳贿,肆行腐败,以至于国势日趋没落,民怨沸腾,再至今日反旗招摇,一呼百应。
你皇伯父虽有心扭转乾坤,欲行中兴之举,奈何内外交困,颓势一发不可收拾,又天不假年,徒留遗憾。如今,我大顺江山飘摇雨中,不知明日将如何?“
宪宁落下泪来,“女儿在辽东时候就常感危机,担心祖宗留下来的江山会不保,贾琮素有匡扶邦国之能,兴国安邦之才,偏偏皇伯父又不肯多用他。”
忠顺王拍了拍她的手道,“父王只有你一个孩儿,也惟愿你将来好就好,你一个女孩儿家,心中不必装有家国天下,你唯有你自己就好。待将来,与贾琮生下了孩儿,好生抚养他长大成人,等你老了有个依靠。
旁的事,这大顺的江山,这穆家人的天下,自赐婚之日起,就与你无干了。你千万明白,你已是贾家人,将来那把龙椅上坐的是谁,都不干你的事,他把你当姊妹,你且忠他一分,他不把你当姐妹,你也万万不可把镇国公主的封诰当做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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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且记住,贾家媳妇的身份才是你立身处世的根本。“
宪宁听着这一番似遗言一般叮嘱的话,泪水滚滚而下,她哽咽道,“是,女儿记住了!”
忠顺王听闻,松了一口气,安抚一般,拍了拍女儿的手背,“陪父王去挹梅轩那边走走,你母亲以前最喜那一片梅树,二月里花期过后,我让兴伯追了一次肥,前儿听说长得枝老叶茂,走,我们看看去!”
宪宁也跟着兴起了,父女二人兴致勃勃地过去,见一片的梅林,在五月的阳光下,一片新绿在眼前闪烁,南风拂动,枝叶摇摆,如湖面荡起的绿波,满眼生机勃勃的景象。
“待到了年底,下了大雪,再开起花来,那花儿应是会肥硕一些。”忠顺王期待地道。
宪宁笑起来,“再怎么肥硕,也不能开出碗口大的花来吧!”
“总之,你母亲看到了必定会欢喜,她留下的这些梅树,这么多年了,都长得好好儿的,我还帮她又多种了小半亩地,你看看那边!”
二人正要过去,一个身穿青衣的老者弓着身子走了过来,行过礼后道,“王爷,太医院里胡太医来了,要给王爷请平安脉。”
宪宁听闻,皱眉问道,“胡太医,什么胡太医?常给父王请脉的王太医呢?”
老者躬身道,“回公主的话,王太医谋了军前效力,回来好讨荫封,还有个鲍太医,说是被留在了宫里,这些日子常在王府走动的,就是这位胡太医了。”
宪宁不满道,“难怪父王的病总不见好,原是太医院派了个庸医来,也不知道太医院这几年怎生回事,连个好些的太医都没有,竟是些哄人的把戏。”
忠顺王笑着安抚女儿,道,“好了,不过是平安脉罢了,父王的身体,父王自己知道,若不是怕皇上担心,哪用得着请什么平安脉,你且去顽儿你的去,父王一会儿还有事,你不必管父王。”
宪宁依旧将父亲送到了仪门处,待她父亲走远了,她才转身顺着抄手游廊走回去。
胡君荣被请进外书房里,喝了约有两盏茶,才看到忠顺王走了过来,他忙起身行礼,但见忠顺王咳嗽两声,胡君荣道,“王爷的咳疾还不见好,这一次怕是要吃两剂药才顶事!”
边说,胡君荣边偷偷地朝忠顺王看了一眼,陡然间对上了忠顺王也恰好看过来的眼神,不由得魂魄如飞上九天,通身麻木,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