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卿终于看到了他操控的“线”。
莹白色的,半透明的,自天际垂落,捆缚在他身上,不止脖子。
不动则已,动如雷霆。
还是以天地为囚笼。
而做这一切的人,甚至连手都没动。
他也无法挣脱,看不见的丝线意味着无法斩断,因为不存在,亦无殊用来捆他的也不是什么线,而是法则,法则就更无法斩断了。
那毕竟是命运一样的东西。
贴着小臂的刀被这些肉眼不可见的线捆了卷出去,落入亦无殊手中。
“不装了?”翎卿微嘲。
这人像模像样给什么赎金,装的一副温良模样,他就看不出来了吗?
他是来杀人的,亦无殊同样。
一进门就盯上了他啊,是和秦卓兄弟一样的理由吗,因为他让百里璟丢了脸?
“也不算装吧,难道一来就说我要杀你吗?听起来好没礼貌。”亦无殊翻看着手里的短刀,说着这种血腥气重的话,他的语气也依旧是好声好气的。
刀刃从掌心中擦过时,明明没有碰到皮肉,喷涌出的戾气却在他指腹上划开一道半寸长的血口。
这种戾气不比剧毒好多少,不知多少人的血才能养出这样一把凶刀,沾上就难以甩脱,非要刮骨疗毒才能愈合。
可惜这刀现在他手上。
伤到他就是极限了,留痕恐怕不容易。那道伤口转眼就愈合,只留下一点血痕。亦无殊轻啧一声:“果然好凶,这种刀都敢贴身带着,也不怕它噬主。”
“这东西太危险了,我先没……”收字还没出口,亦无殊话音顿住,低下头。
在他脖子上,一把陌生的翠绿色短刀紧贴他喉咙。
“先如何?”翎卿弯了眸问他。
捆缚在他身上的丝线在一瞬间齐齐断裂,蓬散开后很快消散在空气中。
亦无殊拿走了他的刀,但他身上还带着另一把。平日里挂在他耳垂上,像是什么名贵又脆弱的装饰品,来到镜宗后他把耳坠取了下来,挂在手腕上。
亦无殊打量他的刀的时候,那颗价值连城的祖母绿坠子在他手中无声化作另一把短刀。
“有点意思。”亦无殊垂下眼,轻笑道,“我都没发现你身上还藏着刀。”
那当然,他的刀也是在法则中不存在的东西。
他从诞生起就存在于他身体内的两把刀,一把锐不可当,还有一把连最薄的宣纸都裁不破。
锐不可当的那一把被他贴身放着,曾陪伴他斩断了无数生者的生机,无数次杀戮早已告诉了翎卿这把刀的奥秘。
这是一把能轻易斩断世间所有理论上可以斩断的东西的刀。
既然如此,另一把呢?
翎卿没有和人聊天错失良机的习惯,有多少话不能等人死透了再说。
可时间忽然就变慢了。
堪称致命的危机,亦无殊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隔着不到一臂的距离,欣赏翎卿变化的脸色。
“说了没用的啊。”他喟叹,点了点压在自己脖颈上的刀,“说了这么多,猜到我想要什么了吗?”
在一瞬间里他突然就消失了,不是从翎卿眼前消失,而是从他感知里消失。
这显然更加要命。
亦无殊的修为比他强,这已经是个显而易见的事实。而这一举动,更证明了这件事。
可翎卿并不是知道对方实力高于他就害怕的人。
相较于其他和他同境界的大能,他成长的时间实在太短,这也导致了他遇到的对手几乎都是修为强于他的,但是那些人都死了。
比起亦无殊的修为,他真正厌恶的是亦无殊的眼神。
连看猎物的眼神都算不上。
对方似乎是在他身上找什么东西,只是找的不甚走心,懒散不说,没一点正经样,但这不代表他不重视,一旦对方真的从他身上找到,紧接而来的就是毫不手软的打击,直至将他抹杀。
翎卿眼梢不易察觉地压紧,瞳孔在毫不掩饰的杀机面前细微收缩。
“想要我?”他含混笑了声,抬起眼,“好巧,我也想要你。”
……的命。
亦无殊听出他的言下之意,温柔回他:“可你打不过我啊,这可怎么办?”
真是傲慢极了的话。
说着“你打不过我啊,你要怎么办呢?”这种话,却连炫耀的语气都不带。
好像这就是事实,是真理,是世界的法则,不需要炫耀也没有炫耀的必要,甚至连得意都没有,他只是出于好心给出劝告。
是了,在这个世界上,实力就是真理。
南荣掌门看重翎卿,所以能两眼一闭,手一挥就把一场冲突抹掉。
秦琎在镜宗多少年,谁不知道他的为人,南荣掌门不知道吗?他知道,但他早不提晚不提,偏偏就在这时候才想起来要算旧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