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彦质又口述一番内容,经书记官记录,另写了一份书札。将金人的文书誊抄在书札后面。却将书札派人送去给折彦闻过目。
这两件事做好,折彦质屏退参谋副将。唯独将杨存武以及一个年近三旬的文人留在身边。
这文人刚才一直陪在折彦质左右。不过,始终落在后面,不声不响。此时,他站在折彦质身旁。捻着颔下胡须,神色凝重:“折公,信王方才言及检阅大军……折公实在不该过早表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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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彦质并不在意。双手抚着太师椅的扶手,哈哈一笑。然后,缓缓说道:“尹先生,信王殿下所言,也是我的肺腑之言。如今军威不振,士气低迷,正要顺势有为。信王乃皇室贵胄,亲临前线阅军,确可提振信心。我乃西人,天性耿直。凡事不吐不快,你也知道我的。忍不住便说了。”
“折公自有折公的道理。不过,目下救援泽州失利,朝中言论汹汹。折公更要谨言慎行,不授人以柄……”
说到一半,自觉说服不了折彦质,便打住了话头,转言叹了一声:“唉,我看那秦中丞对折公很不友善。说不得会作出什么文章,折公不能不防……”
杨存武在一旁听了,一抚掌。有些调笑道:“尹墩,俺等行伍中人。做事但求豪气干云,无愧于心。你身在理学世家,瞻前顾后,左右都怕。这种做派俺可学不来。”
折彦质闻言,挥手阻止了杨存武玩笑话。猛然一拍扶手,站起来。
“尹先生所言有理。不过,存武所言亦有道理。想当初我以进士身份,舍弃台班之职。便是为了仿效班定远,弃文从武,投笔从戎。还管他那么多鸟事?依咱西人俗语,怕他个甚!鸟他个甚!”
“信王但求心安理得,我又何尝不是?如此说来,信王行事风格,与我甚是合拍!况且,他那一番不怕得失、不惧荣辱之语,说尽了我的苦心。我若是惧怕得失荣辱,便不会选择眼前这一条路。投机取巧的事谁不会做?但是,大家俱投机取巧、随波逐流,不敢挺身而出。将置官家与朝廷于何地?于国事有何益处?我的选择,虽不利己,但利于国家。如此,足矣!”
折彦质此番话发自肺腑,振聋发聩。尹墩听了,实在无法辩驳,不住地点头。
折彦质慢慢地坐了下来。杨存武与尹墩心悦诚服地看着他。折彦质并非高谈阔论之人。方才这一番话说出口,自己亦很惊讶。折彦质不愿表现得巧言令色,就此停住。
忽又感叹道:“信王真乃知己!他所言所语,好像钻进了我的心里。说来也奇怪,我与他素未谋面。他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怎能知晓我的孤心苦心?奇妙,真是奇妙!如果不是天生知己,又怎么能解释得通?尹先生,如果真能得此知己,我又何必装腔作势呢?便陪信王检阅三军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