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信仲自是打听过,得到的消息是赵榛能逃离汴京,原因在于开封府办事不力,但官家准备再次启用何栗,为了不让何栗产生顾虑,官家金口玉言皇城司不再查办此案。
此事被官家压了下去。
当然也听到一些杂言杂语,说赵榛与将门世宦交游,不少将领被他拖入其中,官家心中顾忌,最终选择搁置了此事。
姚信仲自然对号入座,心中断定依皇城司之能,既然能跟踪赵榛的行迹,不可能不察觉自己的所作所为。但为报救命之恩,姚信仲却无怨无悔,将安危置之度外,只将这些打听到的消息大略向赵榛提过,提醒他多多注意,莫要掉以轻心,其他都不多言,更加不会与赵榛切割关系。
赵榛觉得姚信仲乃真正仗义之人,二人关系亲密了许多。
姚信仲平日对赵榛礼遇有加,并不视为下属,始终以恩公称呼,颇有几分良师益友的味道。
这一刻,赵榛听到姚信仲继续以恩公之名称呼,赶紧推辞,道:“姚指挥直管叫我姓名,不用冠以恩公之称。”
为这称谓,他已经提过数次,但姚信仲自有自己做人准则,依然照样称呼恩公,并不改口。
推辞之后,赵榛自知此次说了亦是白说,索性换了话题,道:“官家最近重新启用了何相公,主战一事再次提上日程。观官家近日所为,皆是提振士气、整军备马之举,有此气劲,凭借汴京高墙深壑,与金人决一死战,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姚信仲听了,默默无语。
墙垛上尚留有一丝积雪,姚信仲本想顺手将其抹去,岂料连日冰冻,积雪看似积雪的模样,实则早已结成一块冰坨。姚信仲连扫几遍,见积雪微丝不动,这才发觉上当了,突然有些丧气,转身往南走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宽阔的南城城墙可以行马。姚信仲走了十来丈,才走到南面的墙垛旁,注视前方,满脸忧色。赵榛跟在他身后。
南墙边守卫士卒重重叠叠,手握军器,不敢丝毫松懈。
二人在层层军士中间选个位置,停下脚步,将身体贴在墙垛上,放眼望去,汴京城下一目了然。
冬日的郊野,无遮无掩,突降大雪,广阔的地平线上,原本白雪皑皑一片,但是此刻却有无数如同蝗虫一般的身影在苍茫的大地上肆意蠕动。
人头攒动,人声鼎沸。
正是围困汴京的金国大军。无边无际的金军营房、栅栏,间或着人走马踏翻出的黑泥,更有无数斑斑点点,想来是杀人后的鲜血灌注出的颜色,将本该宁静美好的平原搅合成一滩滩烂污。
城下死尸如堆,在护龙河两岸积聚成无数的小山。
四下狼烟如坟,大气中股股黑烟直冲苍穹,黑白污浊的大地上空,翻腾着腥酸恶臭,刺鼻难闻。
人吼、马嘶、犬吠、鹰鸣……无时无刻,不冲击着耳膜,令人胆战心惊,不敢直视。
姚信仲的滑州宣抚营属于退兵,如无命令,一般不能上城,不过今日赵桓出巡,为避免心怀不轨之人借机生事,枢密院临时将这些退兵调到城墙上,为赵桓留出道路。
赵榛这些天始终请求姚信仲借机上城,今日算是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