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得臣不易

祁连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还是用余光往旁边一扫,只看得一旁的南宫,和有意无意在竹棚外窥伺的芳一、竹竭等人,脸上都有些犹疑之色。

然后祁连再仔细一想易老头刚才给的摇头之意,心里有了些计较,试探性地提问道,“柳子欲以效伯夷、叔齐首阳之志哉?”

果然,柳鞅语气尴尬却不迟疑地即答道,“尝仕戎狄,故畔邢主,何敢比于夷齐之义人。”

“哦?”有些咂摸过来味的祁连明白了,于是配合道,“也罢,朕亦自知流落江湖、足无寸土,家国沦丧,归国继位之期难问,柳子不欲为此逆天之事,诚可恕也。”

“臣受五刑,极罪身貌,幸得公子垂怜,不使自弃于草野,安敢陋容畏艰!”柳鞅的语气明显带着开始带着期盼了。

终于彻底明白过来的祁连顺势给这段“三辞三让”最后的台阶下道,“然则朕仍欲坚拜柳子,幸乞成全!”

“鞅闻《诗》云,‘彼君子兮,不素餐兮’,公子相救之恩未报,鞅失礼慢待之罪未偿,不敢存身委质,自请往说封山之民,成则以叙臣节,不成以身报君。”

柳鞅终于图穷匕见,倒让祁连终于松了口气,柳鞅这意思是无功不受禄的士大夫矜持而已,也就借坡下驴地扶起柳鞅乐声道,“如此,敢烦柳子以为朕之客卿,以观朕之后效。尝闻朕之先君有言,君臣之相得,譬如鱼水之欢,朕今日得柳子,何异于久旱草木得遇甘霖,饥渴辙鱼能获瓢水,今后愿与君同休共戚,相濡以沫,也请柳子宽恕小子昨日狷狂之举。朕,少不更事,《诗》《书》未成,今后就多多劳烦易子和柳子两位尊者时时归正了。”

“不敢请耳,固所愿也。”柳鞅说完长身一拜,两人虽然名义上还只是定下客卿的准君臣关系,但是也算是定下了名分。

于是即使是身边的南宫等人,包括祁连自己都有点“昨日刀兵相向,今日并肩作战”的荒谬感。

可是祁连还是面露喜色地回拜,然后柳鞅再拜,祁连再回拜,最后双方三拜,总算是结束了这场君臣相择的礼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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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是托名让柳鞅好好休养,而退出竹棚的祁连终于是有空档晃了晃开始偏头痛的脑袋。

这种强度的场面应对,不管是对祁连前身还是前世,都算得上是高强度的脑力活动了,他能撑下来而几次暗示一旁随时准备救场的易老头不用介入,全凭自己以前在道观里看《战国策》等涉及君臣奏对的古书的记忆还不算太模糊在硬顶。

但是,偏偏祁连还真的不能不照规矩来,甚至祁连能这么三言两语得到柳鞅的投效,在时人的眼里就得偷着乐了。

一个正牌的、不超过四十岁当打之年的故邢国贵族士大夫,还使得一手好箭术,运气爆棚更兼品性坚韧,身份地位远远超出祁连目前手下任何一人,易老头说是也被祁连提拔成国大夫行列了,但是真要较真流程问题,易老头那还是祁连家臣,最多算家臣头子,政治地位比蓟都国人高得有限,职务比起柳鞅只能算不入流。

自己前身有限的政治参与活动的记忆告诉祁连,春秋时期不比现代的人才自由流动,甚至连战国秦汉都远远不及,这时候隔着孔子都还要将近百年,“有教无类”的私塾更无从说起,哪来的满天下奔走的“士”可供祁连挑选?

这时候的连能识字的人都少得可怜,更不要说能有基本管理能力和治政视野的人才了,这种基本都是各国的精英贵族,只要一生下来就是有主的了,即使国灭,大部分也会得到胜利者的青睐,至少是保全留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