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之大小,在其牵扯诸缘之大小,伐木则断诸因缘而已,治国亦如是。”
“殿下既忧僧尼日众,田土日少,则当思何以百姓求为僧尼?何以田土入于寺舍?”
“殿下若不省此二问,则危殿下之国之病尤在,今虽强使僧尼为民,田土入官,明日即无寺舍,百姓亦有他法为之。”
法朗的话可谓是说得相当露骨了。
他的意思是,寺院隐蔽人口、侵占土地的问题,反映的其实是国家得了病症,一定是国家的运行和制度上出了问题。
不去国家的病源本身上找原因,而直接对国家发病的表征动手脚,恐怕会导致症状的转移,进而带来更不利于国家的后果。
法朗再道。
“今日国家之病,人所共见,朝廷、贵人征敛无度,四方动乱不息,而又时有疫病灾荒。民无安定,则其心自然漂泊无依。”
“百姓苦极,自然求于佛法,佛法乃药,譬如饮鸩止渴,虽解民渴,难活民命。”
“能活万民之命者,即真天子也。”
“唯望殿下思之。”
缓缓饮着盏中茶水,法朗不再言语。
陈伯宗亦饮着茶水,那盏中清微的苦涩滋味,提醒着他,要学周武帝灭佛抑佛,没那么容易,更可能的现实是,那殿堂之中的泥佛可灭,而百姓心中的神佛难灭。
便不拜佛,亦拜其他。
他觉得自己要被法朗说服了,或许只需要将这个国家治理得更好,寺舍的危害,便可靠一二道限制僧道规模的诏令控制住了罢?
“伯宗谢大师赐教。”
陈伯宗起身称谢。
他,退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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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嘉三年六月。
兴皇寺住持法朗,连都下寺舍数十所,请归其余田五百顷入官。
陈帝大悦,为兴皇寺敕书大兴皇寺匾额,并以其地班给都中无地之军士,于是都内军士雀跃,颇有效死之意。
南朝佛论,亦由此成实日衰,而三论日兴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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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嘉三年七月。
万里海波之外。
耽罗国。
岛北港湾,陈军营舍。
半月前平辽校尉周罗睺方到达此地之时,其土人望见陈国水军楼船高大,兵甲鲜明,甚为惊怖,尔后其土王闻讯更是立时便滑跪在地。
其不仅频遣使者慰问陈军,还进献了几十只牲畜马匹,以为犒劳。
前日似乎是探听到了什么消息的耽罗王更是遣其王子亲往陈军营中,请求归附。
这耽罗王如此做派,倒是搞得本来磨刀霍霍欲要纵兵在耽罗大掠一场的周罗睺有些无所适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