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他十八岁入仕,至今已有三十年光景,久历宦途,本不应当有此烦恼。
只是这人一旦入了官场,总是希望自己做大官的。
他早在侯景乱时,便已做过太常卿,而后江南扰乱,他避祸于广州,待得回朝,建康的皇帝却已换了姓氏。
归都之后,他本在门下省做着(四品)给事黄门侍郎的职事,新帝继位后,却忽然下旨将他调到了太常寺来,要他重新做回太常卿,并扩充太医员额。
是了,新帝大抵是受了先帝英年早逝的怖骇,欲要壮大医者规模,以护养圣躬。
自以为得了皇帝心思,年近花甲却还欲再得升转的他,便发动了自己在江南的关系网,任官不到一年,便搜罗来了三、四十个有术的医者。
算上那几个东宁来的医者,现今的太医署中,已然有了四十七位医师,多少有了些前梁时的规模。
皇帝今日驾临,见此情状,应当亦会嘉许罢。
江总半忧半喜地在心内想道。
小主,
旁侧,自东宁来任的新任(八品)太医令许智藏,还在翻动着手中的医书,似乎浑然不觉主官江总的目光,亦不觉现下的暑热。
他的医术得自家传,其中亦有一番传奇。
他家在他祖父之前,其实并不通晓医术。
到他祖父许道幼那一代时,因为高祖母久病不治,他祖父,便遍览医方自悟,竟然自通医术,成了一代名医,最后靠着一手医术做到了梁朝的员外散骑侍郎。
到他父亲这一代时,不巧错投了巴蜀的武陵王麾下任事,尔后武陵王与梁元帝争位失败,他们一家子,便做了江陵梁兵的俘虏。
好在人若是有了一技之长,终究不会被长久埋没。
江陵被周人攻破后,与家人失散的他逃到建康,在民间行医了几年,攒了点名气后,便遇上东宁太守司马申招募医师。
他于是带艺相投,最后靠着祖父的名头得授了个九品县丞的官身,成了东宁一干医者的头目。
去年岁末,司马申转任乐州,便将他推荐给了太常寺,彼时皇帝有意抬举太医系统,将太医令从不入流的小官提至了八品,更让他担任此职。
他自觉家门兴复有望,是以日夜用功。
若单以医术而论,现今年只三十的他,却是已经站在了太医署群医中的巅峰。
此刻,正埋头苦学的他,忽而被旁侧主管星相占侯的太史令推了推肩膀。
只听那太史令道。
“许太医,莫要再看书了,天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