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也。”
“朕闻太古之时有一大国,其民之中,有争天下势利败者,皆亡于南天一小岛,共聚于一楼之内。”
“其楼名为望北,一则寄其乡情,二则寄其遗憾,三则藏其东山再起之残志。”
“然而天下之争已然失利,以项羽之勇,尤自刎乌江,谁人又得东山复起?”
“所谓望北,不过聊增遗憾而已。”
“我国今于海外,北有平乐,南有琉球,我辈争天下便败,尤可以投小岛存身。”
“然而是时便得存身,望北之憾,终不免一生相随。”
言道此处,陈伯宗饮了口茶,少顷才道。
“春秋之时,鲍叔牙尝谏齐桓公勿忘在莒,以谓桓公居安思危。”
“孟子云,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我恐南国终不能胜北,是以刻此望北二字于乐游苑中,以为警醒。”
周罗睺揣摩着皇帝的言语,不知其是真情流露,或是另有所指,忽而,在建康官场已然熏染许久的他,脑中闪过一道灵光,终于道。
“臣受陛下之教,将用此言自戒之。”
“今番西讨,我内用倾国之兵,外襄齐人之助,而周人陷庙堂之乱,人心不一,此所谓以治击乱,算在必成,陛下无须多虑。”
“至于天下之争,臣本边鄙子弟,而受天家之德,年不及三十而居二品,此邀天之大幸也,臣惟于陛下鞍前马后用此天赐才德,必不令陛下有北望之憾。”
陈伯宗没想到归都一年,周罗睺察言观色的水平已提升了如此之多,三句话中,却是已将自己那些明里暗里的意味并皆应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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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伯宗心下对周罗睺的未来放心不少,口中亦是言辞几句,作为对他应答得当的勉励赞赏。
当此之时,二人忽而听得从人来报,言说沈贵姬与寻阳侯夫人国氏求见。
陈伯宗此前早在宫中同自己的三位妃嫔道过别了,此时却是不知沈婺华为何再来。
或是周罗睺的夫人同她处得融洽,请用了她的名义来此苑中?
是了,周罗睺的这位国夫人俱言已有了身孕,此间往来送别,却也情有可原。
陈伯宗当即传命二人上楼。
于是,望北楼的二层便被让给了周罗睺夫妇私语,陈伯宗与沈婺华则上到了并无旁人的第三层。
今时的沈婺华虚岁已至十五,五尺许的身量虽比起高大的陈伯宗尤见娇小,其体态却已然生得凹凸有致,倍见玲珑。
她那随着年岁增长愈见可人的俏丽面庞之上,正闪烁着几分羞怯,而那一双秀目始终逃避着陈伯宗目光的追逐,大抵是有什么心事要藏。
推开窗,将双眸北望,目光落在遥远的湖面之上。
满目是滚滚的波涛,满耳是兵舰的喧嚣。
她终于下定了决心,回身将她的夫婿拥抱。
拥抱间,她将一只香囊塞入了陈伯宗的手里。
感受着那散发着男子热力的怀抱,她拥得更紧了。
她同他道。
“陛下,请一定平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