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岿时年二十七岁,虽然机敏善文,但毕竟不通武略,便将目光投至身侧的王操身上。
王操善于谋略,乃是萧詧身前最为依仗的亲信之一,此间闻得崔谦计略,正目视舆图,思索着御敌之策。
小主,
周人的江陵总管府都督荆、平、基、鄀、硖五州之地,有兵二万,在荆州江陵城(今湖北荆州)中有兵万人,在硖州宜都(今湖北宜昌)有兵四千,其余三州则有州兵一二千不等。
梁国如今仅有荆州一州之地,领江陵、新兴、监利三郡,辖民二十一万,江陵城中常备军惟有一马军一步军,不过六千之数。
吴明彻驻军杨水,阻断上游,新兴、监利二郡与江陵的联络已然断绝,二郡常备之兵不过三千,仓促之间大至只能集结起六千兵马,分守二地,自存尤显不足,绝无可能援助江陵。
听闻陈人已在郢州聚集大军,其主攻方向应该是沔水(今汉江)以北,必然会拖住周人在襄阳的大军。
此间北线胜负如何,尤未可知,摆在西梁面前的选择实际只有两条,一是迅速击破当面的吴明彻,获得战略主动,二是采用崔谦的谋划,稳守江陵、宜都两个要点,等待蜀地和襄阳的援军解围。
第二条计略看似安稳,实则风险极大,万一北面襄阳大军战败,则江陵将孤立无援,必至败亡。
故而,对于梁国而言,实际只有主动进攻一个选择。
他感受到梁帝的目光,报以安定的一笑,抬首对崔谦道。
“我闻陈人聚兵郢州,有众数万,所图必在北路,襄阳大军受其阻扰,当不得援我。”
“巴地信州(今重庆奉节)陆总管,尤在平叛,恐难东援。”
“请问崔公,我襄阳大军一旦败绩,江陵五州,守之何益?襄阳若失,崔公与梁,能得存乎?”
崔谦闻言,面上虽有愠色,心中亦觉有理,便自沉默不语。
王操又道。
“新兴、监利虽被陈人阻隔,我江陵一郡,尤有民口十万,征之,尚可得兵万人,上国在江陵五州,亦有众二万,不如减其余四州防备,聚兵江陵。”
“如此,我可集众三万,料算吴明彻偏师,其众至多不过二万之数,我等当趁其立足未稳,集众未多,立时击之,必能克捷,如此,则胜算在乎我手也。”
萧岿年少,自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性子,忙声援道。
“王公所言甚善,望二公多思之。”
江陵副总管高琳,似有所思,此间与崔谦稍一对视,便及言道。
“王公所言善也,我观陈人三代贤主,治国有术,此番西寇,所谋必大,必兴大兵。”
“襄州卫公,少年人也,一旦不利,大军恐失节度,我若惟用守备,恐为困兽。”
“然陈人既渡江北来,必有所备,我等确可集兵马于江陵左右,先可不为攻击,而北面一旦不利,我可急浮大江东下,逼临郢州。”
“郢州,陈人粮草转输之枢要,其所必救之地,其一旦回师赴援,我可急登沔水岸北,趋向安陆。”
“安陆总管大野昞、随州刺史普六茹坚,名门之后,必不从陈。”
“我既登岸,连此二公,更连襄阳大军,如此,则北道安矣,北道既安,则江陵安矣。”
高琳乃是军中宿将,早年间曾从北魏元天穆击破过威震中原的梁朝名将陈庆之,而后又随尔朱天光征战,战功卓着,入西魏后,从宇文泰征伐沙苑,勇锐非常,被宇文泰赞为今之韩信、白起。
尔后,其又从魏军西征吐谷浑、北讨稽胡、南镇巴蜀,多建功勋。
盖因其祖先出自高丽,又于朝中无门无派,是以至今年已七十有二,仍为总管副手之任。
其才干胜于常人,毋庸置疑,此刻出言,其谋划格局之大,足令其余众人汗颜。
“高公真乃当世廉颇也,若用高公之谋,陈人纵有十万之众,亦不能取我山南半尺之土。”
崔谦当即出言赞道。
王操却有所疑虑,他道。
“高公所言虽善,然我若顷国中之兵远攻,江陵大城,便难以守备,我等当修缮西北楚都纪南古城,古城小,便数千兵众,亦足守备。”
“而我等既欲东登安陆,当联络大野总管,请为固守,其若一旦弃守安陆,则我大军数万,暴于荒野,恐顷刻为陈人破也。”
崔谦倒也有些容人之量,听得王操言之有物,亦出言支持道。
“王公所言是也。”
他复移目于梁帝萧岿,道。
“请梁主尽发国中兵,与我一同破此大寇。”
萧岿闻言唯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