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摇了摇头,肯定觉得这个家伙不可理喻,你这么急,是要送别亲人,还是急着想毁尸灭迹啊?要不是有医院的死亡证明,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是因胰腺癌死亡,工作人员都要拿电话报警了。
而方言觉得,又没有谁这时还在路上奔丧,不用等着谁来和养父的遗体告别,在冰库里冰着有什么意义,不是早一天火化,早一天入土为安吗?
接下来,方言可以说是,彻底地把对方激怒了。
她问方言要不要举行追悼会,方言说不要。告别仪式呢?方言摇头。连最小的告别厅,最后简单地告别一下呢?方言说不需要。
对方叹了口气,接着问,被子和衣服什么的,总需要吧?
方言说:“不需要,原来穿什么就什么,他又不是从医院光着身子被拉来的。”
对方盯着方言看,语带讥讽地问:“那是不是,连最简单的化妆都不需要了?”
方言说对,“活着就不喜欢化妆,死了还要化什么妆。”
工作人员真的怒了,用手轻拍了一下桌子问:“你到底是死者什么人?”
“儿子啊,怎么了?”方言反问。
工作人员点着头,几乎咬牙切齿:“儿子,好,好,真是好儿子!再见,不送。明天上午九点半,你直接到后面火化车间,确认遗体,然后你等着领骨灰吧。”
在他们双方对话的时候,服务大厅里其他的工作人员,还有等着办手续的死者家属们,都看着他们,主要是看着方言。方言转身走的时候,他听到后面有人低声骂了一句:
“畜生!”
方言懒得理会。
方言觉得,自己选择这样的方式,养父要是知道,一定会同意的。自己一直到最后,还是和他保持这样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也一定是养父需要的,他不想被任何人打扰,包括方言。
四年前,养母去世之后,一直照顾她的阿姨虞姨也辞工走了,养父从那天开始,就在别墅里深居简出,谢绝了所有人的探视。有老朋友到了别墅门口,一直按门铃,都没有人应答,还以为房子里没有人,打电话给方言。
方言明知道养父就在里面,他是不愿意开门,方言撒谎说:“哎呀,叔叔,你们事先没联系过?我父亲去大理旅游散心了,不在家里。”
四年了,养父一直在别墅里,一步也没有离开。也没有人造访,连个送外卖的都没有。方言每个星期,会买上一大堆的东西和菜,去别墅里,把冰箱放满。还会亲自下厨,做一桌的菜,陪养父吃一顿饭,吃饭的时候,两个人也没有话。
两个人面前都放着一杯酒,养父拿了一本书摊在桌上,一边喝酒,一边看着书。方言则是一边喝酒,一边不停地刷着手机,他们把两个人的饭,都吃出了一个人的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