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那个时候,上面突然又开始提倡干部的年轻化知识化和专业化,徐父一直等着的那个位子,被年轻干部捷足先登。他看着上升无望,再过几年,就要从外经贸委一把手的位置,退居二线。徐父因此有些心灰意冷,转而对家人,变得慈眉善目起来。
方国飞要办的外贸公司,在那时还是稀罕事,徐父很支持,他觉得一个男人,总不能一辈子当司机。
像获得进出口许可证这些,都正好是徐父管辖的范围,有了徐父的支持,对别人来说很难的事情,到了方国飞这里,一点也不难,很快所有的手续都办完了,把外贸公司开了起来。
公司办起来了,方国飞买来传真机,把自己积攒的那些客户的联系方式找出来,通过传真或国际长途,一一和他们取得联系。那些客户,也不想在省纺织一棵树上吊死,密斯特方或哈达桑找上门来,他们当然很高兴,愿意先发个小单,给他试试。
方国飞几乎天天在外面跑,不是跑工厂,就是跑码头,再小的单子,他也要在工厂盯着他们做好,最后到码头看着货被拼装进集装箱,方国飞这才放心回去。
办公司的时候,就靠他们自己的积蓄,和徐爱莲父母支持的一些钱,公司刚开始办的时候,条件还是很艰苦的,方国飞自己没有车,到哪里都要坐客车和绿皮火车。
那个时候,连高速都没有开通,更别说什么高铁,方国飞就是去杭城下面的郊县,比如梅城,一百多公里,路上也要走三四个小时,这还是在路上没有什么状况发生的情况下。
而那时的公路上状况连连,是常态,你坐一趟车,总要因为前面塌方,或者造路,或者出车祸,或者干脆是有车把村民的猪狗和鸡鸭压死了,路两边的村民出来堵路,陈胜吴广一样,浩浩荡荡的车流,要被迫停下来等几个小时,然后再出发。
计划总是被意外打破,方国飞就只能从一个地方,直接就去下一个地方,根本就没有时间回杭城。
隔个十天半月回杭城,到了家里,方国飞已经是疲惫不堪。徐爱莲和他说方言在外面被人欺负的事,方国飞听着就很厌烦,他觉得方言是个卵蛋怂包,他看着方言问:
“你的手长在那里是干什么的?你不会一个巴掌甩过去?”
方言嗫嚅:“他们好几个人,年级都比我高。”
“那又怎样?”方国飞骂道,“你第一下打他们不过,调转身,不会去找块砖头,走到他后面给他一砖头?你把他打半死不活了,再回来说,我保证不骂你,我去医院向他们家长道歉,赔他们钱,这钱我愿意给。挨揍的货,你还好意思说?”
方国飞越说越气,这时要不是徐爱莲拿眼瞪着他,方国飞肯定是气得一个耳光甩过来了。
方言小时候,最讨厌的就是方国飞回家,方国飞回来了,他除了挨骂,不会有其他什么好果子吃。
最主要的是,方国飞回来了,方言就要乖乖地回自己房间睡,不能和徐爱莲睡了,哪怕半夜被恶梦吓醒,他也不能去找徐爱莲,只能躺在那里,在黑暗中,继续恐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