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大楼,两个人互相也没有一句话,很自然地就分开了,马科长走去自行车棚,走向自己的自行车。郑大烫左转绕过这幢大楼,去到后面,他住在后面的宿舍里。
马科长昨天说的一句话,对他们两个人今天也一样管用,那就是“晚上的这顿酒少不了”,不过,他们已经没有心情一起吃,而是分开吃。
郑大烫到了宿舍,上了楼,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推开门,老婆在里面,看着他就知道大难临头,目光畏缩着,躲着,想躲开他的逼视,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栗起来。
郑大烫没有吭声,他从自己的腰里抽下皮带,往前迈两步,挥起皮带就朝他老婆,壁头盖脸地猛抽起来。皮带落下去,溅起来的是女人一声声的惨叫。
马科长骑着自行车出了大门,不过是七八分钟的路,他今天觉得很漫长。自从他成为“马老板”之后,这一路上认识他的人就陡然多了起来,每天上班下班,一路都有很多人和他打招呼。
今天,马科长希望一个人也不认识他。但不可能的,这一路,还是有不少人在叫着“马老板”,不过都是笑着叫的,从每一声“马老板”里,马科长都听出了他们的不怀好意和幸灾乐祸。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回家,而是被剥光了衣服在游街。笑吧笑吧,我知道自己今天已经成为了梅城最大的笑话,比祝生跷子还好笑,你们笑吧,尽情地笑。
马科长又一次感觉自己视线模糊了。
骑到北门街往新安江电子管厂去的那个三岔路口,马科长“哎吆”一声,他中弹了,后脑勺一阵钻心的疼。击中他的,是一种用铁丝和橡皮筋做的纸弹枪,子弹也是用纸做的,但打到人的时候威力还不小,打到脸上脸上会起一个包,打到眼睛的话,眼睛会红肿几天不退。
梅城的小孩都喜欢自己动手做这种纸弹枪,然后你一伙人,我一伙人,互相开战。
射中马科长后脑勺的,很可能是哪个小孩子的恶作剧。马科长却觉得,应该是厂里那些准备买断工龄的其中一人,人家是专门埋伏在这里的。
马科长这个时候也来不及计较,连头都没有回,紧踩两下脚蹬逃过去。骑出去一段路,他才单手握住自行车龙头,另外只手,伸到后脑勺上揉了揉,那里已经起了一个包。
他妈的,肯定是用那种装在毛竹竿上的长纸弹枪打的。
马科长的家在水门头,大门进去,是一个不大的院子,院子里有一棵石榴树,还有一棵芙蓉树,两棵树之间有一个不大的花坛,里面种满了芍药,芍药花开的时候很像牡丹,一大朵一大朵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