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是行家,没想到蒸笼还有这么多学问。”
黑子暗暗窃喜。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金小茗此时什么都可以不管,什么也可以不顾,但是人不能不吃饭,黑山小学的炉灶,已年久失修。
灶房屋顶漏水,雨水冲刷灶台上的泥土,灶台已裂了缝隙,灶台不收风,炉子里烟雾妖娆,灶膛里没有火苗,烧不开水,所以做饭成了问题。
金小茗已经打了报告,给双桥镇学区,推诿扯皮,那是一个遥遥无期的奢望,黑山小学早已列在裁撤之列,花一分钱都是财政浪费。
双桥镇学区带给她一个公函:“黑山小学已列入裁拆之列,西河县文教局不拨款修缮。”
双桥乡是贫苦县,每一分钱都要用在刀刃上,再不能浪费社会资源了,凑合几天”。
可是黑山小学十五名学生,家庭实在太贫困,撤掉黑山小学,又影响双桥镇政府为民办实事的形象,所以把她派到黑山小学,让她当沙丘中一粒随风飘落的红柳种子,在沙漠里自生自灭。
那有钱?有钱也要办更大的事,这是双桥镇学区传出的,谣言止于智者,兴于愚者,起于谋者。
不过,又传出了一个好消息,她修缮黑山小学的的报告已报到黑山县教育局基建科,等候佳音。
可她每天得吃饭,只有哀求曾经的学生刘黑子,找一个砌灶的工匠,以解燃眉之急。
她是个要强的女人,三百元的工钱已是极低的价格了,砌灶在农村是一个重大的仪式,一般工钱不低,而且还不能讲价钱,工匠说多少,就是多少。
所以刘黑子找的匠人,对她来说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们把砌灶的家当,炊具,驾驶着客货车向黑山村方向行驶。
“刘哥,你也别跟一个女人计较,金老师自以为怀才不遇,她和你比是小巫见大巫,没见过死人,你两转换一下身份,她要是看见死人,恐怕····”
“那是环境逼的,把自己拿出来,放到别人身上去,伤害我无所谓,伤害战友金忠不行”
唉,金忠应该有个安静长眠的地方了。
到黑山小学校门口,刘黑子按响了汽车喇叭,金小茗快步跑出教室,青石头、刘寒梅、金蕊蕊……学生跟在她后面。
快从车上搬东西。
当她看到驾驶室右侧坐着刘世雨。
黑子,你找的工匠呢?
老师,这不是刘哥吗?手艺高的很,而且工钱也不高。
老师,这不是上次给我们送铅笔的,那个贪官的弟弟吗?金蕊蕊年纪小,童言无忌。
刘世雨尴尬的坐在驾驶室右侧。下车也不是,只得低头坐在座位上。
刘哥下车。这是你的工具袋。
刘世雨慢悠悠的下了车。
我们不要你,你是贪官的弟弟,也是贪官,青石头年龄比较大,在学生群里带头起哄,黑山小学里嘘声一片。
此时金小茗有点冷静,经过半年多的历练,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过是一条落魄的丧家狗和刘世雨好不到那儿去。
“他是我们学校请得砌灶的匠人,你们就这样对待家里来的客人吗?”
金小茗呵斥学生。
她的魅力,来自于她的坚守,坚守又让她悟到应有的智慧。
金老师车上有一些炊具,麻烦你的学生搬下来,是刘哥先垫的钱···
黑子赶紧为刘世雨打圆场。
黑子,难为你了,这个蒸竹笼价钱贵吗?
金小茗略略思考了一下,还是说出了一个“钱”字,她不想欠别人什么?
可是一个双桥镇中学的素无渊源的泛泛之交,差生却屡屡帮她,以前的黑子她连正眼都不想瞧一下。
难道生活纯属偶然,依恋一个人,要靠一个冤家,走过生活的一道坎吗?
想起来她有点好笑。她略略动了一下嘴唇,又闭上厚厚的嘴唇,忧郁的大眼睛闪烁着光芒,弯弯的眉毛一如月牙性。
快搬,把车上的碎石片卸下来。
她在在发号施令。
青石头第一个跳上皮卡车,搬动大理石碎片,扶起了一块淡黄色不规则的大理石石片。
这是黑山县石材厂废弃的下角料,刘哥说,用来铺吸风灶炉面,是上好的材料,不要钱,我们在路上捡的。
这个竹蒸笼,是刘哥挑的,八十元,不贵,六哥说楠木的竹蒸笼,蒸出的馍馍,有麦香味,馍馍有味道。
黑子忙着向金小茗做解释。
刘世雨看到青石头在搬动着石片,忐忑的心里,平静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