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是我的爸爸?”崔克茜指着那匹蓝色的独角兽,脸上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
“对的,亲爱的,这就是你爸爸”,丽影把满贯推到崔克茜面前,“来吧,大情圣,和我们的女儿打个招呼。”
满贯和崔克茜四目相对,他们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满贯直到半个小时之前都不知道自己居然有这么一个女儿,目前占据他内心的主旋律依旧还是震惊,当然,更有可能是恐惧,又或者是某种隐隐的惊喜。
作为一位举世闻名的大魔术师,满贯的私生活一向都不太……不太符合中部小马利亚文化中的那种恬淡、雅致、含蓄的作风,毕竟他长期生活在以声色犬马与纵情狂欢闻名的西海岸地区,尤其是娱乐之城天马维加斯,那里的小马们萍水相逢,在舞池里一起跳一支舞,就有可能在酒精的催化下,发生一段简短而炽热的爱情故事,从晚上十一点持续到第二天早上九点的那种。
然后大家和平分蹄,各自生活。
当然,坎特洛特的卫生部门多次警告,说这种生活方式非常不健康,也非常不道德,可归根结底,这也只是停留在“不道德”的层面上,而且还是传统道德,这并没有到“不合法”的程度上,所以任凭坎特洛特的老派绅士们怎么苦口婆心地讲,天马维加斯的小马们还是我行我素,还嘲笑坎特洛特小马们都是食古不化的老古董,甚至还会偶尔在报纸上反击,嘲笑坎特洛特的绅士们甚至有钱有闲到能够进行那种动辄七八年甚至十几年的“坎特洛特式爱情长跑”——比如谈了十一年才结果的银甲闪闪亲王和音韵公主,又比如谈了十七年还没有结果的花花短裤和鸢尾花——而天马维加斯的小马们说不定七八年后就不在现在的城市了,当然没法像坎特洛特那样。
这就有点儿像是一个有钱有闲的老贵族指责一匹年轻的打工马不早睡早是对自己身体不负责一样,两边都有一点道理,但其实都是在自说自话。
在这种文化的熏陶下,满贯能做出那些事情也就不足为奇了,事实上,截止到现在,他已经算不清自己在映着日升月落的枕头边见过多少小马了,他甚至已经忘了其中一些小马的样子,而且他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和她们留下子嗣,他明明做好了安全措施的啊?
满贯脑子里一团乱麻,他不敢想自己以后的生活会发生怎么样的变化,也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所以他只是六神无主地看着眼前这匹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小雌驹。
至于崔克茜,好吧,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作为一匹在单亲家庭长大的小马,她和所有情况类似的小马一样,都在用夸张的行为来掩盖内心的敏感,所以她一直把自己想象成一位非常厉害的魔术师——而这也是她的妈妈对她唯一透露过的关于爸爸的信息。
事实上,崔克茜对魔术的偏执自她上学时就已经开始了,在墨水瓶教授讲授基本魔法原理的时候,她在练习障眼法,在塞拉斯蒂娅公主举办的师生茶话会上,她在练习阿奎莱亚式落下法。
所以你当然可以想见,她在学校的成绩一定好不了,不过所幸,在一二年级的时候,她的成绩还不算班里倒数第一。
毕竟有那么一匹小马需要一边照顾一只小龙宝宝一边上课——让一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幼年小马驹一边上寄宿式全日制课程,一边照顾一头百般挑剔的小龙。
天呐,那可真是一场灾难,让幼驹遭受这种苦难的马真应该被塞进大炮里,然后发射到太阳上去。
您说对吧,塞拉斯蒂娅公主殿下?
唉,可惜的是,崔克茜的美好时光没能持续太久,因为那匹要抚育小龙的小马很快就适应了新的生活——因为小龙的成长速度非常快,两岁的时候就可以反过来照顾她了。
然后崔克茜就成了班里的倒数第一,因为墨水瓶教授的教学习惯,她不喜欢公布学生排名,她觉得那样会打击学生的自尊,而且在和崔克茜长谈之后,她觉得崔克茜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马生目标与事业,那就没必要在传统魔法教学上苛责她了,所以崔克茜在学校的那几年几乎就没怎么学习魔法,全是在学习魔术,在她毕业那年,她的魔术水准已经达到了一个很高的水平。
差不多相当于一个高级票友的水平——唬住普通小马已经足够了,但想要像职业魔术师那样登上正式舞台,那确实还不够。
虽说崔克茜的实际魔术水平有限,但没有关系,她可以脑补啊!事实上,崔克茜几乎已经把自己完全骗过去了,她现在已经非常确信,自己已经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位大魔术师了,不仅如此,她还给自己编造了一套非常精彩的履历,包括什么着名巡回魔术师、魔法最厉害的独角兽、打败过星座熊之类的,崔克茜就是自己最好的听众,因为她会相信自己的所有想象。
崔克茜几乎把自己所有的马生意义都压在对魔术的热爱与对自己身份的臆想上了,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当暮光闪闪揭露她时,她会显得如此气急败坏,简直像是天塌下来一样了。
小主,
因为当暮光闪闪指出她无能的事实时,也撕开了她作为一匹单亲家庭幼驹的敏感、脆弱的心,把她从阳光普照的、由想象构筑的云端又拉回了地面。
好吧,我知道这个故事听起来非常老套,甚至有点涉嫌抄袭尼科駬森版《超威小马》的感觉,但……啧,怎么说呢,其实当时崔克茜的精神状态的确不比那部老电影中的大坏蛋好多少。
当时的崔克茜失魂落魄地逃离小马镇,她本想着,小马利亚这么大,说不定自己可以换一个地方表演魔术,但她最终绝望地发现,因为暮光闪闪不自知的影响力,她那可笑的事迹几乎是一夜之间就穿得马尽皆知了。
所以小马利亚的那些没良心的记者在某种程度上也是这个国家的一害。
总之,崔克茜的事业一落千丈,她很快就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但她又不愿意失魂落魄地回家去,为了填饱肚子,她不得不到处打零工,甚至还在派家族采石场做过活。
直到这时,崔克茜才体会到独自在社会中打拼的辛苦,她越是要填饱肚子,就和自己的梦想越走越远。在用镐头敲石头敲累了,或者饿得肚子咕咕叫的时候,崔克茜也会想妈妈,当然,她偶尔也会想到自己从未谋面的爸爸。
尽管妈妈已经给了她足够的爱,但崔克茜还是会对那个憧憬中的父亲感到一丝隐隐怨气,“为什么我的爸爸从来没参与过我的马生?如果他能像陪伴我和妈妈,我现在的日子会不会有所不同?我们家的情况会不会不一样?”她想道,“如果我的爸爸真的是一位大魔术师,他一定能教给我很多很多的魔术技巧,说不定我现在就能登台演出了呢?”
崔克茜抱着这种想法在采石场的员工宿舍里沉沉睡去,然后又是日复一日的枯燥工作,在这期间,对父亲的怨气慢慢消弭于无形的悲凉之中,而悲凉又渐渐变成了燃烧着的愤怒,她开始将自己的悲惨境遇完全归结在暮光闪闪头上,她认为就是自己的老同学、现任小马镇图书馆管理员毁了自己的生活,而如果她有机会,她肯定也不会让她好过。
然后,她就在一次偶然中得知了天角护符的存在。
终于,崔克茜找到了她梦寐以求的机会,她拼命攒钱,终于买下了那个护符,在带上护符的那一瞬间,强大的魔法力量立刻充盈了她的全身,那种感觉实在是太棒了,棒到崔克茜感觉自己的脑子都不太清醒了,然后她带着天角护符回到了小马镇,而接下来的事情,大家就都知道了。
总之,在经历了一系列主观上惊险刺激乃至于非常危险,但在客观上来看只不过是作为阴险而可鄙政治作秀的临时牺牲品而在油锅上滚了一圈的操作后,崔克茜摆脱了罪责,和暮光闪闪冰释前嫌,回到了自己家庭的怀抱,甚至还见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在没见面之前,崔克茜想象过自己和爸爸重逢的场面,但等这一切真的发生时,崔克茜大脑一片空白,那些预演和想象就仿佛是没存在过一样,她完全忘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只是呆呆地看着满贯。
“咳咳,姑娘们,让我们给久别重逢的这一家马一点空间,别在这儿看热闹了。”苹果杰克善解马意地推着她的朋友们离开了。
“呃……好吧,那个……我,我是你爸爸。”满贯磕磕巴巴地说道。
“看看你,当年的时候你嘴巴可没这么笨啊”,丽影打趣道,“来吧,咱们一家马一起吃顿饭,有什么事情餐桌上聊。”
很快的,三匹小马在一家餐馆里订了一个包厢,他们围着一张小圆桌坐好——崔克茜和满贯依旧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还是得由丽影来打破沉默。
“你怎么来坎特洛特了?”丽影问道。
“我……天马维加斯现在实行军事管制,那些军官发现我一个同事,一个专门表演大变活马的魔术师,他和他的助蹄都是幻型灵……而且剧场老板也是幻型灵,他们一直在借着变魔术熄灯的时机绑架小马,所以魔术剧场被查封了。”满贯回答。
“噗——”崔克茜终于发出了今晚的第一个声音,她捂着嘴偷笑着,而她的笑声也拐带着满贯笑了起来,父女之间的尴尬气氛有所缓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