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汉江北岸,我遇到一个青年战士,他今年才21岁,名叫马玉祥,是黑龙江青岗县人。他长着一幅微黑透红的脸膛,稍高的个儿,站在那儿,像秋天田野里一株红高粱那样的淳朴可爱。
不过因为他才从阵地上下来,显得稍为疲劳些。眼里的红丝还没有退净。他原来是炮兵连的,在有一天夜里,他被一阵哭声惊醒了,出去一看,是一个朝鲜老妈妈,坐在山岗上哭。原来她的房子被炸毁了,又在山里搭了个窝棚,但窝棚又被炸毁了。……回来,他马上到连部要求到步兵连去,因为步兵连的需要,就批准了他。
我说:“在炮兵连不是一样打敌人吗?”“那,不同!”他说:“离敌人越近,越觉着打得过瘾,越觉着打得解恨!”
小主,
在汉江南岸的日日夜夜里,有一天他从阵地上下来做饭。刚一进村,有几架敌机袭过来,打了一阵机关炮,接着就扔下了两个大燃烧弹。
有几间房子着火了,火又盛,烟又大,不敢到跟前去。这时,他听见烟火里有一个小孩子哇哇哭叫的声音。他马上穿过浓烟到近处一看,一个朝鲜的中年男人在院子里倒着,小孩子的哭声还在屋里。
他走到屋门口,可是屋门口的火苗呼呼地已经进不去人,门窗的纸边已经烧着。小孩子的哭声随着那浓烟滚滚地传出来,听得真真切切。
当他叙述到这里的时候,他说:“我能够不进去吗?我不能!我想,要在祖国遇见这种情形我能够进去,那么在朝鲜我就可以不进去吗?朝鲜人和我们祖国的人民不是一样的吗?我就用脚踹开门,扑了进去。呀!满屋子灰洞洞的烟,只能听见小孩哭,看不见人。我的眼也睁不开,脸烫的像刀割一般。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上着了火没有,我也不管它了,只是在地上乱摸。
先一摸摸着一个大人,拉了拉没拉动,又向大人的身后摸,才摸着一个小孩腿,我就一把抓着抱起来跳出门去。我一看小孩子,是挺好的一个小孩子呀。
他穿着个小短褂儿,光着两条小腿儿,小腿乱跳着,哇哇地哭。我心想:‘不管你哭不哭,不救活你家大人,谁养活你哩!’这时候,火更大了,墙上的纸也完全烧着了。
我就把他往地上一放,就又从那火门里钻进去了。一拉那个大人,她哼了一声,再拉又不动了。凑近一看,见她脸上的血,已经把她胸前的白衣流红了,眼睛已经闭上。
我知道她不行了,才赶忙跑出门外,扑灭身上的火苗,抱起这个无父无母的孩子。……”
朋友,当你听到这段事迹的时候,你的感觉又是如何呢?你不觉得我们的战士是最可爱的人吗?
谁都知道,朝鲜战场是艰苦些。但他们是怎样的呢?有一次,我见到一个战士,在防空洞里吃一口炒面,就一口雪。
我问他:“你不觉得苦吗?”他把正送往嘴里的一勺雪收回来,笑了笑,说:“怎么能不觉得!咱们革命军队又不是个怪物!不过我们的光荣也就在这里。”他把小勺儿干脆放下,兴奋地说:“拿吃雪来说吧。我在这里吃雪,正是为了我们祖国的人民不吃雪。
他们可以坐在挺豁亮的屋子里,泡上一壶茶,守住个小火炉子,想吃点什么,就吃点什么,想做点什么,就做点什么。”他又指了指狭小潮湿的防空洞说:“你再比如蹲防空洞吧。多憋闷的慌哩。眼看着外面好好的太阳不能晒,光光的马路不能走!
可是我在那里蹲防空洞,祖国的人民就可以不蹲防空洞呀。他们就可以在马路上不慌不忙地走呀。他们想骑车子也行,想走路也行,边溜达边说话也行。
那是多么幸福的呢!所以,”他又把雪放到嘴里,像总结似地说:“我在这里流点血不算什么,吃点苦又算什么哩!”我又问:“你想不想祖国呀?”他笑起来:“谁不想哩,说不想那是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