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冷籍爆发出来,“住口!你太可怕了!”冷籍猛然推开了钟伯期,随即愣了片刻,才恍惚道,“我可以成全你,但我之死并非是为了追随你,是恨我自己有眼无珠,与你这样的人结交,我再无颜面苟活于世!”说完,便铆尽气力,冲向一旁的古树,欲要一头撞死在这里。
冷籍要寻死,可他倒好,偏偏选中的正是刚刚李伏蝉所处的古树,成乙仍在树下饮酒,听到冷籍的动静,成乙放下酒壶,手中盲杖轻点,身子便如猛虎疾动,冷籍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成乙单臂托着胸膛远远地甩了回去,卢凌风一个箭步上前,便稳稳地接住了冷籍。
钟伯期恨铁不成钢道:“贤弟!何至于此啊,你我皆名士,即便死,也应该死得优雅,”此话一出,众人听得只觉一股怒气直上天灵,就连往日异常偏爱名士的熊千年都听不下去,可钟伯期却继续道,“我都替你想好了,你刚才喝过的这个茶碗,我已事先在碗底涂抹了慢性毒药,贤弟,贤弟啊,四子当中你最年轻,兄长最疼爱你,所以不会让你太过痛苦,一会你走的时候,一如黄昏暮色,慢慢降临!你会看到很美的景象!”钟伯期的表情越发诡异,声音宛如回荡在地狱里的哀鸣,很是瘆人。
还在挣扎的冷籍,忽然安静下来,愣愣地看向钟伯期,这一刻,他彻彻底底的崩溃了,眼前这个人真的还能称得上人吗?这世上,原来真的有披着人皮的恶鬼,就在眼前,要索自己的命啊!
突然,罗长史似乎想起什么,恐惧不已,连滚带爬拿起刚刚自己喝过的茶杯,而熊千年也没好到哪里去,冲到苏无名与上官瑶环身侧,紧张道:“苏兄,黜陟使,我……”
上官瑶环还实在没忍住,嫌弃地看了两人一眼,而苏无名只能安慰道:“你们俩不用怕,人家没想过带你们俩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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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伯期忽然转过身,看向几人,激动道:“没错!你们都不配,区区刺史,长史,结交我南州四子,无非是附庸风雅,但在我眼里,你们还不如石桥图上的草木,”熊千年与罗长史闻言,气的怒目而视,钟伯期却不管他们,而是看向苏无名等人,“苏无名,狄公弟子,名不虚传,上官瑶环,你虽女子,初见你时,我不以为意,但如今看来,却是我看走眼了,你了不起,卢凌风,你曾是金吾卫,护佑过天子,倒也有几分手段!”几人闻言,俱是根本不在乎他的言论。
而最后,钟伯期看向了不远处已经不再关注此间之事的李伏蝉,深深叹了一口气,“我最羡慕的还是那个人啊,年纪轻轻,誉满天下,诗仙之名啊!”钟伯期的目光望向天际,眼底的羡慕几乎溢出,可他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成为真正的名士。
钟伯期缓过神,忽然笑了出来,越笑越放肆,直到最后,才激动道:“诸位啊,我钟伯期如今是大事已成啊,诸位奈何我不得吧!哈哈哈哈……”
听到这刺耳的笑声,不远处的李伏蝉眉头轻皱,看着裴喜君都不得不停下的笔,李伏蝉脚下一动,一粒石子弹起落入手中,手腕一甩,小石子便如离弦之箭,精准地落入钟伯期放声大笑的口中,本可穿金破石的小石子,在落入钟伯期嘴中的一刹,似劲力全消,只是生生噎住了钟伯期的笑声,却未伤他分毫。
钟伯期咳嗽不止,口水,泪水顿时流了下来,好半天才吐出了嘴中的石子,苏无名看着他这副狼狈相,忍不住补上了最后一刀,“石桥仙境真美,奈何人心太险恶,若不是刚才我趁你去迎冷籍之时,互换了茶碗,你就真的得逞了!”
钟伯期终于变了脸色,一路爬行,拿起冷籍的茶碗,仔细端详,最终,手中茶碗摔落,整个人也瘫软在地。
费鸡师也终于坐不住,站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向着钟伯期走来,边走边说道:“钟伯期啊钟伯期,你得的根本不是绝症,只是南州偏荒,庸医误诊,实不相瞒,我和伏蝉啊,已经在南州最大的药铺假冒坐堂郎中好几日了,跟你同样的病患我们都看了十几个了,我保证可以帮你治好你那个咳血的毛病!”
“是得治好!这样的人,可不能让他真死于病患,要让他活着知道自己的一切机关算尽,皆是徒劳,一切妄想,皆化流水,要让他因律法审判而诛,这样,他才能真正感受到痛苦,否则,只是便宜了他!”不知何时,李伏蝉已然走了过来,看着跪倒在地的钟伯期冷冷道。
上官瑶环看着李伏蝉义愤填膺的模样,轻轻笑了笑,“罪者受律法惩治,理所应当,钟伯期之为,自私自利,人神共愤,如今,该了结了!”
众人皆是心头落下一块巨石,可不知道为何,看着钟伯期这样的人,心头又觉得甚是堵塞,律法终究是为了预防犯罪,而不只是为了惩处犯罪,可人心反复,善恶交织,总会有人背法而行,戕害无辜。
这时,薛环忽然开心地喊道:“画好啦!”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裴喜君落笔起身,与薛环拿起刚刚完成的画卷,一如十五年前张萱的画作,裴喜君的画技已然炉火纯青,将今日石桥山之景描绘的栩栩如生,或许多年后,这幅新的石桥图也将成为新的传世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