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这就是一件小事,写稿,然后在大庭广众下读出来,没有什么困难的地方;但他年长的祖父并不这么觉得。
那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在消停地休息了几天之后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那场山雨欲来的风暴。
他看着自己傻不拉几的后辈——他还不知道自己某种意义上肩负着这颗星球未来的走向——可是这位老人已经有了隐隐的猜想,他也确定那位城主也知道他,以及某些人,能够猜得到这场灾难的到来。
他不能像从前一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因为这与他,与每个人息息相关。
于是他最后还是向那位后辈第一次伸出手进行了合适的敲打。
不知道经历了他的长辈怎样的打击,在一份稿件来来回回修改了多少次,从演讲身态到发音节奏都被挑剔得汗流浃背之后……总之,最后他站在了那里,声嘶力竭而声情并茂地演讲着。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演讲着人类可能最后一次的精神。
*
“现在我的面前,站着的是一个民族,一个在屈辱中呻吟的民族!血月灾变之后,我们这个民族的骄傲就没有了!那些活死人们骑在我们的脖子上作威作福,他们随意践踏我们的尊严,一个华夏大陆上最高贵民族的尊严!你们告诉我,你们是选择像那位在南方拉起一支军队的沈将军一样去做一个北伐斗士,做一个像林,像红花,像那些拿着一柄剑就冲出城外每天剿灭行尸的勇敢无畏的先锋,还是一个被那些活死人生生啃掉脑袋却毫无价值的异种饲料?!”
在他作为一个文人的时候,他最不相信的就是文字,无论是自己笔下的文字亦或者是他人写就得那些。大多时候,那些文字并不欺骗,却在隐瞒。而即使只是如此,这就足以导致一次误会、一场清洗、一场战争。
他本来以为这次也是如此——一如既往,欺骗他们,然后看着这群百姓为之拼命,然后再将他们的牺牲化为他们手中的数字和筹码。
——但是这次似乎不一样。
“你们或许要说:城主,我需要一块地种,一个炊饼。是的,你的说法很对,生命实在是太重要了。但是我要告诉你们。这世界上还有一种东西比生命更重要,那是荣耀!那就是尊严!”
台下稀碎的声音渐渐消失,经由麦克风扩散的声音在他们佩戴的翻译器的作用下清晰明白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他们听着,看着。
“ ——只要江南和金陵上空一日还飘扬着那些活死人腐朽的气息,我们的尊严就不存在!只要那些活死人、那些怪物们还在我们的国土上肆意横行,我们的尊严就不存在!只要我们这些国破家亡的百姓,在聊天的时候说到国家这个字眼的时候会发出一声轻轻的啜泣,我们的尊严就不存在!”
——但这次不一样,这次真的不一样。
“我们需要的,不是一块炊饼!而是一个生存空间!一个民族的生存空间!这生存空间,不是靠乞求和怜悯来实现的,而是靠铁和血来实现的!”
他唾沫横飞,他语无伦次。
他从未站在这么多人面前,他从未如此高声地说过这些毫无修辞和韵脚的话语。
这些话语并不华丽、并没有像他曾经在家里花园中同他的同窗、他的友人一同玩耍所做出的诗文一般精致美丽。
但他第一次觉得语言是有力量的,它满满当当,从他的口中说出,竟然化成了沉甸甸的热情流入他的心里,又滚烫得几乎要从眼眶中淌出。
“那些活死人逐渐在拥有神志,他们垂涎我们,哪怕是最弱小的行尸也跟着他们来践踏我们!我们只会叫着,我们只会流泪,我们只会抛弃,我们只会逃跑。可是,这样的人 ,是没有骨头的!这样的人,是低贱的!我们应该用战吼地震耳欲聋声让敌人颤抖!我们应该碾压他们的关节、生命,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一群只知道逃避的懦夫!”
旌旗飘扬,“呼啦”一下展开,其上“自由”的呼喊似乎第一次进入他们的眼帘。他们在这座世外桃源里偏安一隅,似乎已然忘却了自己同那些怪物有着怎样的深仇大恨。
但是他们没有。
每一次他们坐在餐桌旁看到那副空下来的碗筷,每一次他们午夜难眠看着旁边空空如也的被褥,每一次他们走出房门看不到他们的孩子在院子里活泼快乐地玩耍时,他们就会记得。
记得他们的家人、他们的朋友、他们的邻居……是怎样被一口一口吞食殆尽。
愤怒开始燃烧,几乎在瞬间就灼痛了他们麻木的心脏。
台上的人继续说着。
“……我很骄傲,在你们这些人中,这样没有骨头的人,少之又少!我的面前,是一个留着千年不屈血液的军团!这血液,曾经在我们祖先的血管里面流淌过,他们没有屈服过!现在,它们在我们的身体里面汩汩奔涌,你们告诉我,你们愿意它冷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