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终于走到了立春。这日却从天没亮开始就下起了雨。阴雨绵绵,凉意刺骨。
张嬷嬷立在廊柱下念叨:“立春雨淋淋,阴湿到清明。这个春天不好过,花草庄稼都要遭殃了。”
谢珩听得心中烦闷,紧皱眉头盯着面前的梅林。
昨日还红艳艳的一片梅花,还没到晌午便被雨淋落了一大片,又零落成泥,一地狼狈。
他急忙把落梅的爹叫过来:“有没有什么办法?雨再这么下下去,这些梅花都快掉光了。”
老花匠无奈地摇摇头:“将军,花期本就快过了。就算今日挡了雨,一天比一天暖和,梅花也该谢了。”
“能多一日便是一日。”谢珩看向窗台,突然发起了脾气,“你想想办法。起码我们离京前,这些梅花要好好的。”
不一会儿,下人们手忙脚乱地从库房里拿出几匹棉布缠在一起,又搬来梯子爬上屋顶,把那些布遮在梅树上方,用绳子牵好。
谢珩身上也是湿淋淋的,看着头顶的幕布松了口气。
雨珠滴落在棉布上发出沉闷的啪嗒声。老花匠呆呆地抬头看着梅树,幽幽地说:“当年我怎么就没用这个法子?”
“什么?”谢珩疑惑地看向他。
“落梅的娘临死前也下了一场暴雨,把院中的梅花全都打落了。她一直盯着那些梅花舍不得走,直到最后一朵花谢了。若是我当年用这个法子,她是不是就能多留一会儿?”
谢珩的脑中像被敲了一棍,心慌意乱地奔回房间,把妆台上的青玉镯紧紧贴在胸口。
“云儿,我起先说的那些话早反悔了,我没答应放你走。何况梅花还没谢尽,你不许一个人跑了。过几日我们便离京,你等着我一起走。”
他已经好几天没去看她的坟了,害怕再见到那堆黄土和墓碑上的字。
有时他把所有细节翻来覆去地想了无数遍,怀疑那堆黄土里埋的不是她。可是一想起那日倒在河中的尸体,刚刚笃定的幻想又突然像肥皂泡一样扎破了。
今日看着外面的冷雨,他突然心中生出前所未有的恐慌。好像她的魂魄真的像那些梅花一样,随着这阵阴雨飘散在风中了。
他把青玉镯揣进怀中,不顾身后张嬷嬷的呼喊,骑着马一头冲进了外面的雨雾。
路过水云轩,他跳下马,走进去要了一碟梅花糕和一碟酥饼,打算用食盒带到坟前。
正坐在柜台前等,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妇钻了进来,全身都湿透了,把门口踩出一滩混杂着黄泥的水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