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
连古瞥了眼红官手边上的输液架,起身来给他换吊瓶,就算低垂着视线,都能感受到红官热切的目光,这人是真的很想知道。
“万家。”连古终于吐出了两字,很平静。
万家?红官微微仰起了头,原来万家于他有过救命之恩,早在十五年前,难怪……
他隐隐松了口气。可既然是救命恩人,为什么一遇到万家的话题,都选择避而不谈?
是怕他追究还是另有隐情?
“之后你和万家就一直有往来是吗?林叔说十年前在南湾旧码头那里看到了你,当时你上了万家的船。”
连古这才知道,是林耀堂将他认了出来,倒不是他露出了什么马脚。
“嗯,那些年我都在码头给万家打工,算是有了个去处。”连古再次躺上了床。
所以,他之前有在码头工作过的话不假。
“当年你在贫民区救过一个女人,还记得吗?”红官一歪头就能对上连古那双乌沉沉的眼。
连古神色一动,支起脑袋,模样似在回想,又像是洗耳恭听。
“在遇到我之前。”红官补充了一句。
那个漂亮的女人,时不时倚在透风的旧屋破门前,怅然地望着远方,说话好听又温柔,就是不常笑,偶然会看着他出神后露出些笑容……
品味到了一丝宿命感,连古将记忆归拢,咬了咬唇轻声问:“这也是你入关见到的?”
“嗯。”红官没打算藏着掖着,本来就想和他说这些事,既然已经提起,那就顺势说了,“她就是我母亲。”
连古丝毫没有意外,那女人看到他就会忍不住跟他吐露些事,说得最多的就是她那个聪明又乖巧的儿子。
只是他终究没把红官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守护好。
当听到“我们母子都欠了你的恩”的话时,他轻蹙了下眉头:“真的不欠,不用一直记挂着。”
“谢谢。”红官的声音很轻,往连古的怀里凑近了些,抵挡不住输液的助眠作用,很快就微阖上双眸。
“睡吧。”连古伸手进被子里,揽住了红官的腰,低下头在他额上落下一吻,带着满腔心事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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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然传来一阵呜呜啜泣声,连绵起伏,在深寂的寒夜,格外空灵。
刹那间烟雾四起,带着浓重的湿气,很快将灾星卷入其中。
他本来就穿得少,这下更觉得寒气入心,连脚步都有些不听使唤了。
脚趾头蜷曲地缩了缩,才发现自己穿着一双破草鞋,这得是多少年前的产物了。
就连身上的破遮风都是缝缝补补,家里没什么像样的衣物,好在他能抗冻,不然也走不出门。
只是这三更半夜,到底是谁在扰人清梦?
他不信鬼神,觉得一定是哪个人在山间迷了路,然而这个哭声来自四面八方,让他好找。
山间的大雾越来越浓,连圆月都蒙了一层纱。
他明明看不到什么路,脚步却是坚定朝前,慢慢的那哭声也越来越清晰。
听着像是在眼前,但月色朦胧加上雾太浓了,他根本看不清。
要是来一阵大风就好了,他这么想。
念头才起,呼呼风声就翻山越岭而来,将那悲戚哭声掩盖住了。
风沙太大,吹得他睁不开眼,单薄的身体也摇摇晃晃,等到风声过了,他再次睁开眼,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座坟,坟前还跪着个瘦小的人儿。
小人儿穿戴孝服,弓着背抹着眼泪,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灾星停顿了片刻,轻咳了两声,试图提醒对方,但小人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根本没有留意其他的。
灾星无奈地叹了口气,生死他看得很淡,共情不了,只是有些不忍心,毕竟荒郊野岭之地,万一哭声招来了什么豺狼虎豹,不就惨?
“别哭了。”他走上前去,刚搭住那小人儿的肩膀,就被转过来的脸吓得倒退了几步,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连古……”红官皱眉轻轻叫了声,连古睡得正沉,眼角却有几滴泪滑落下,滑过鼻梁骨,落在枕头上。
他一定有什么难以释怀的事,到了梦里才拆下了心墙,变得感性且脆弱。
红官没见过这样的连古,微微仰头,抬起下巴,轻吻住那一抹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