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之前的无数次一样,他依然没有得到回应,阿舒尔绝望地躺在地上,试图抓住桌腿让自己坐起来,但他失败了,他的手臂已经没有了知觉,在这一刻,阿舒尔的恐惧前所未有地清晰,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大限将至,刻薄的金鸦神直到最后都不愿回应他的恳求,哪怕他已经许诺要付出一切。
他想要诅咒残忍的神,却已经来不及了,在愤怒和惊恐中,他视线中的最后一幕定格在书架上,那里摆着有关木工的书。
木....工....心....得....
阿舒尔的意识逐渐涣散,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在这里阅读,就像其他人一样,但看看周围都是什么....不是耕种,就是木工,纺织,烹饪这种粗鄙的书籍,哪怕偶尔有些题材高雅的书,里面记载的内容也幼稚到可怕,只有连单词都记不清的孩子才会看这样的书。
小主,
他本来就知道这些知识,为什么还要强迫他在这里重新阅读一次呢?他是风域的大学者,学习怎样雕刻或放牧又有什么用处?只有最下贱的仆人才会做这样的工作,但现在,即使在生命中的最后一刻,金鸦神依然坚持用这样低俗的书来侮辱他。
阿舒尔的意识凝固了,他的双眼失去光彩,两秒后,风域大学者的枯槁尸体被无情地传送出大图书馆,仆人们愕然看着这一幕,即使许多人早有预料,但他们依然不敢置信,尊敬而睿智的大学者怎么会——
在一个小时内,这个消息就传遍了黄金港,到了傍晚时,整座城市都沸腾了——尊敬的风域大学者阿舒尔,世上最强大的法师之一,就这样凄凉地死在了大图书馆当中,作为明卡洛斯的大学者,所有学者的领袖之一,他本该在大图书馆中得到金鸦神的青睐才对。
而在黄金港的所有风暴当中,又以明卡洛斯的使馆最为混乱,因为他们突然之间失去了自己的主人,在消息传来时,戴尔和往常一样,被迫在使馆内进行各种器具的维护工作,但突然之间,有人冲进了大门,绝望地大声哀嚎:
“大学者死了!地上之神诅咒了他!把他活活饿死在大图书馆里!”
使馆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连戴尔也惊讶地瞪大眼睛,他不敢离开自己的工位,只能徒劳地摆动身体,尝试从门和走廊的缝隙中看清大厅的情况,很快,那个方向传来一阵喧哗,且愈演愈烈,直到一个尖酸的声音压过所有人,气急败坏地大喊:
“不可能,不可能!你在说谎!你竟敢诅咒你的主人和金鸦神!你这骗子,贱人!噢,我的主人,请见证我的忠心,我这就替您——啊!”
他那令人作呕的长篇大论最终以一声充满愤怒的尖叫结束,伴随着重物落地的声音,那名先前通报的骑手愤怒地咆哮:
“你算什么东西,没有大学者的青睐,你比路边的野狗还要不如!我是明卡洛斯的贵族,认清你的地位,你怎敢站着和我说话!”
大厅里传来了殴打的声音,这无疑加剧了混乱,戴尔看到有许多和他一样的木工也忍不住离开了位置,涌进大厅里,混乱似乎在加剧,两个人的互殴变成了混战,参与的人越来越多,戴尔打了个冷颤,随后他站起来,走进那条猩红昏暗的走廊。
卫兵们匆忙地涌进大厅的时候,没人有空管他这个小小的奴隶,在这前所未有的时刻,就连大学者的卧室也变得松懈,戴尔亲眼看到有人砸破了大学者的房门,然后冲进里面抱出了闪亮的金子。
戴尔又打了个冷颤,紧接着是第三个,在他的头脑恢复清醒前,他的身体就开始自行活动,先是匆忙的小步,随后变成急切的大步,他没有和其他人一样涌向大学者的房间或者其他可能藏匿着财物的地方,艰难地挤进二楼后,戴尔疯狂地冲向了离他最近的窗口。
为了迎合贵族们的喜好,使馆的窗子使用的还是上百年前的结构,不仅不结实,而且需要长期的反复维护,而他正是负责维护这些设施的人员之一,对它的结构再清晰不过。
大厅被彻底堵死,没法出去,但这里不同....使馆的建筑结构比正常的房子高一些,但他可以的....他一定可以。
戴尔狂奔向猩红的夕阳,将贪婪的人群摔在身后,三步,两步,一步,最后一跃而起,和他想象的一样,即使他因为饥饿变得虚弱,也还是轻松撞穿了这完全没有防护能力的窗户。
他和破碎的木板一同落地,剧烈的冲击让他精神恍惚,但背后坚实粗糙的触感却让他兴奋地发抖,突然,透过交错的人群,他看见了被骑手按在地上暴打的管家,而管家也看到了他。
戴尔的血几乎凉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有逃离危险,而管家脸上的愤怒也被疑惑取代,下一刻,那份惊讶又重新替换为更加炽烈的狂怒,他疯狂地,嘶哑地大吼:
“停手!停手!奴隶造反了!先把奴隶处理掉!”
这吼声丝毫没有打动殴打他的骑手,却提醒了戴尔,他强忍着全身上下的僵硬和痛苦,艰难地试图撑起自己的身体,在这个过程中,他的手心又失去了知觉,但现在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戴尔急促地喘息着,一瘸一拐地逃出了明卡洛斯使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