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名也穿着靛蓝色衣袍,乌发束成马尾的少女,从船舱内走了出来,捧着一盏热茶,道:“常娘子不必着急,反正派出去查探的小船也快回来了,今日又练兵一整日,先喝口茶歇一歇吧。”
“我不着急,就是闲不住,随便瞧瞧。”常岁宁从她手中接过茶盏,道:“这些事自有喜儿阿稚她们在,不必你来做。”
姚冉一笑:“无妨,我也是闲不住,在船舱里呆久了,正好出来透一透气。”
她是在常岁宁动身离开寿州大营的那一日赶到军营中的,常岁宁本不欲让她跟来此处,但她坚持同行,于是便被常岁宁顺手拎带上了。
她也试着拿起兵器和荠菜她们一起操练,但底子太薄弱,肌肤太过细嫩,头一日便磨了满手的血泡,藏起来不敢叫常岁宁看到,生怕被赶回去。
却听常岁宁与她道——习武之事不在一时,不如先取自身所长,做些文书差事。
姚冉学得很是上心。
她上手极快,做起事来条理十分清晰,且又积极肯学,在常岁宁看来,有心且肯用心,这很难得。
常岁宁慢慢地喝茶,姚冉与她一同看向刺目的霞光,不由轻声道:“常娘子,天终于晴了。”
常岁宁“嗯”了一声,转头看向她,少女穿着利落的袍子,腰身束得细细的,白皙的脸颊上那道伤疤仍旧醒目,但已不再用面纱遮盖。
姚冉初来时,脸上始终覆着面纱,并非是她自己在意,而是她怕吓到别人,招来不必要的注视。
直到没两日,荠菜私下瞧见了那道疤,当即“嗨呀”了一声——我当什么呢,这八百杆子也打不着吓人俩字儿啊,妹子你且瞧瞧,咱们军中哪个身上脸上没点儿伤?
姚冉怔然了一下。
接下来两日,她当真认真留意了每一个看到的人,她见到脸上带伤的,手上带伤的,还有个年轻的士兵,耳朵少了半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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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她解下了面纱,再未拿起来过。
“天晴了,马上就要看到杀人了,害怕吗?”常岁宁此时随口问。
姚冉看着她,轻轻点头:“稍有些紧张……”
“不怕,到时藏在我们几个后头!”荠菜此时走来,抹了把脸上的不知是汗水还是操练水战时的河水,笑着说道。
姚冉莞尔:“多谢荠菜阿姊。”
荠菜笑得更开心了:“别说……姚妹子喊的这声阿姊,就是好听!”
她们只知姚冉姓氏,不知其身份,相处起来都很随意。
此时,派出去探查的小船折返,那两名士兵跳上一只大船的甲板,向肖旻回禀探查的情况。
隔得有些远,常岁宁听不甚清,但见肖旻神色,便知暂时未见异动。
按常理来说,徐氏大军当然不可能突然出现,但每日三次探查必不能少,时刻都不可大意松懈——常理二字只是常理,而不是唯一的标准,譬如她与肖将军早在半月前,便已提前率军抵达此处,不就很不合“常理”吗?
似察觉到她的视线,肖旻转头望向二楼船板上的常岁宁,与她微点头示意。
这便是没有探查到任何踪迹的意思了,常岁宁点头回应。
荠菜她们都想学识字,得闲时便让姚冉做先生,此刻几人折返回了船舱,常岁宁仍站在原处,视线望向对岸更远处。
她想了想,让喜儿找了元祥过来。
“这两日可有崔大都督的消息?”
听得常岁宁此问,元祥一怔后,适才道:“近来倒是没有大都督的消息。”
他是崔璟最信得过的心腹,便得以与各处玄策军一直保持着联络,早在玄策军离京赶往洛阳之初,元祥便知晓了自家大都督会从北境赶赴洛阳,和玄策军会合的消息。
自然也告知了常岁宁。
常岁宁目前也只知道这个消息,其它的尚且无从得知。
“算起来,他应当要到了才对。”常岁宁不止一次在心中估算过路线和时间,此刻望着北方,若有所思道:“我有些担心他。”
少女的话音坦荡纯粹,却仍叫元祥猝不及防地瞪圆了眼睛。
常娘子竟然说……她担心大都督?!
他家大都督若听了这话,纵是遇着什么危险,怕也能死而无憾……呸呸呸!是逢凶化吉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