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顺着那串脚印,沿着河流上游缓缓走去。
透过眼前的大雾,祭司看到了一个满身是血的身影,和一个满头银发的小孩子。那小孩子正一脸慌张地望着面前满身是血的人,但他的慌张却不是对于眼前之人而言的,而是更为紧急的事情。
“你来这里干什么?”那浑身是血的人问道。
男孩幽蓝色的眼中焦灼:“我来找我母亲。”
“我沿路从这里过来,并未见到什么人。”满身是血的女子听到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向声音的方向望去,在看到祭司的一瞬间,迅速将孩子护在身后。
她的一双眼睛之中充满戒备:“你是何人?”
祭司一言不发地看着戟颂。
从戟颂那双陌生的眼睛之中,祭司知道,她并非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戟颂。
祭司没有多言,转身朝着大雾之外的地方走去。
满身是血的女子一脸疑惑地看着祭司。
祭司视线之中的雾气渐渐变得稀薄,没有在意身后的女子和孩子,在他眼中这不过都是阵数营造的幻象罢了,他的法力虽然被这鬼镇前所未有的邪气压制,但看清这阵法并不难。
穿过那扇门之后,戟颂来到了一座城池的外面。
她回身看去,她刚才出来的是一个城门。
城外,仿若一片被尘世遗忘的荒芜之地,连绵起伏的旷野之上,荒草肆意疯长,萋萋蔓延至天际,在呼啸的寒风中瑟瑟发抖,发出沙沙的悲鸣,似是在哭诉着岁月的沧桑与无常。
其间,一位披麻戴孝的女子宛如一抹飘摇的孤影,脚步虚浮却又执拗地向前挪动着。
她身着的丧服在风中猎猎作响,宽大的衣袖随风舞动,仿若招魂的幡旗。身旁,另一位女子紧紧地搀扶着她,手臂微微用力,似想给予她支撑起这破碎身躯的力量。
二人就这样,一步一步。
在这荒草丛生的城外,缓缓前行。
那个搀扶着他人的女子,戟颂看着她的背影有些熟悉。
戟颂跟在那二人身后向前走去。
在一片小树林的掩映之下,戟颂看到了一座矮坟。
坟前的墓碑只是一块顽石,上面甚至没有名讳。
披麻戴孝的女子跪在墓碑前痛哭失声,手摸索着摸到坟前的顽石,像是目不能视。
戟颂感觉那哭声有些熟悉,胸中压抑,像是坟前的那块顽石堵到了心口。
那披麻戴孝的女子一直从清晨跪到黄昏,跪到双腿麻木,连站起来走路都十分困难。
她身旁的女子将她扶起来,两人站在坟前。
因为天色昏暗,又隔得较远,那两个女子在戟颂的眼中只剩下了两个朦胧的影子,看得不是十分真切。
戟颂一直站在树林之外,面色凝重地看着林中的二人。
按理来说她没有必要如此在意两个送葬的人,但不知为何,戟颂一看到她们,心中便五味杂陈。
那女子一脚浅一脚深地被人搀扶着走出来,晚风萧瑟,吹动了她身上丧服的一袭惨白。
当那女子走出来的时候,戟颂看清楚了那女子的面貌。
那女子闭着眼睛,头上白色的麻布将她神情憔悴的脸笼罩在阴影之下,她身上的一袭丧服,因为久久跪在地面上沾染了满身脏污,眼中不断涌出血泪,脸上满是血痕,血泪流在身上,身上的丧服也沾染了一道道血痕。
看到那女子的面容之时,戟颂瞳孔一震。
那,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