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举杯同仇(上)

王国血脉 无主之剑 5101 字 2天前

“还有西荒,乃至多年前的埃克斯特,天知道他过去用这和稀泥的法子,自以为是自欺欺人地解决了多少‘危机’,又埋下了多少更糟的隐患,将带来多少未来的灾难……”

该死的小花花。

泰尔斯死死盯着他,眼神不善。

但是咒骂归咒骂,他却不由得想起之前剃头铺老板巴尔塔的话:

【在那之前,所有的挽救手段,都不过是抱薪救火,不仅徒劳无功,还自以为是……】

虽是这样想,但泰尔斯嘴上仍不饶人:

“至少你还安坐在空明宫里,詹恩,没有头朝下变成刷子去刷我的马桶。”

詹恩不禁皱眉:“什么?”

泰尔斯转向另一人,努力说服自己先渡过眼前这一关:

“而你,费德,人要懂得见好就收:子爵宅邸和阴湿地牢,其实并不难选。”

费德里科深深蹙眉。

“相比之下,我想,你们都不愿意就此败亡在对方手里吧?”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不去想詹恩语中深意:

“宁因友故,不以敌亡。”

被人用自家族语教训,两位凯文迪尔都不是很高兴。

“对你们二人而言,我的条件也许很苛刻,但请记得,如果坐在这里的是别人,那条件只会更加苛刻。”

泰尔斯咬了咬牙:

“我累了。道理我都说明白了,想不想得通是你们的事情。”

王子显然有逐客之意,这让两位凯文迪尔双双蹙眉。

“无论你们的回应是什么,”泰尔斯继续道,“我都会在翡翠庆典最后的礼赞宴会上,宣布贵族仲裁的结果。”

泰尔斯站起身来,连带着詹恩和费德里科也不得不起身——或出于教养,或出于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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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前,如果你们其中一方改变主意,请直接来找我。”

泰尔斯走向门口——但他迈出两步,下意识停下脚步,这才尴尬地想起:

现在他,泰尔斯·璨星,翡翠城代理摄政官,才是这里的主人。

他不该是那个离开的人。

泰尔斯背对着两人,一脸懊丧。

糟糕。

星湖公爵不免尴尬,但他及时应变,很快调整好表情,得体自然地转身面客,伸出手臂,对大门的方向做出送客的手势:

“但也请记得:不管本钱多少,花销几何,先到的人总有折扣。”

詹恩和费德里科对视一眼。

“而不到的人嘛……嗯,就不是有没有折扣,而是有没有货的问题了。”

面对微笑送客的代理摄政官大人,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就在费德里科准备欠身离开的时候,詹恩却突然发话了。

“你需要我们。”

泰尔斯微笑不减:

“请原谅?”

詹恩抬起头,坚定地看向泰尔斯。

“你需要翡翠城,泰尔斯,”他肯定道,“就像你需要西荒。”

在泰尔斯和费德里科不解的神情中,詹恩冷冷继续:

“你需要我们凯文迪尔活着,痛苦着,需要一个有利可图但‘未竟全功’的翡翠城继续挣扎着,顽抗着,夹在你和陛下的鼻息之间存在着,你才有底气有筹码,将来回到复兴宫去面对他。”

泰尔斯脸色微变,费德里科则若有所思。

詹恩指了指费德里科:

“所以你才需要在我们之间和稀泥,需要我们彼此仇恨又相互容忍地活着,活在翡翠城。”

泰尔斯皱眉沉思了一会儿。

“不得不说,詹恩,我很佩服你的想象力和阴谋论,包括你那把每个人都理解成利益机器和权力生物的思维定势,但是别太……”

但詹恩却冷笑着打断他:

“多久?”

多久?

泰尔斯目光疑惑。

“一个赌徒没有输,所以他尚未掀桌。但他也没有赢,因此不肯走。”

詹恩咬字清晰,句句惊心:

“可一个不会输钱却也赢不了钱的赌局,它能维持多久?客人们又能忍受多久而不放弃赌局乃至……”

他不怀好意地看着泰尔斯:

“更换荷官?”

泰尔斯沉下了脸。

“一局?两局?十局?永远?”

费德里科看看泰尔斯,又看看詹恩,思维急转。

“就我对他们的理解,泰尔斯,一个赌徒很少会为输钱而掀桌,”詹恩冷冷道,“但往往会为贫穷而拼命。”

泰尔斯没有说话。

南岸公爵没有离座,相反,他像这里的主人一样,轻松自如地坐了下来。

“除非有人下定决心……”

詹恩目光犀利:

“结束赌局。”

话音落下,书房里只余一片死寂。

好一会儿后,泰尔斯深吸一口气。

而他的面前,在看不见的空气中,罩着他的整张罗网,正不可抑制地抖动起来。

带动无数丝线,寸寸绷紧。

“少赌点钱吧,詹恩,”泰尔斯想起小时候在王都黑金赌场的见闻,艰难回击,“就我对他们的理解,一个人赌输了不可怕。”

他抬头看向詹恩:

“最可怕的,其实是他赌赢了。”

詹恩扭过头,与他冷冷对视。

“因为输了也就没了,可是一旦赢了,他就会忍不住,忍不住一直赌下去,赌下一把,再下一把,下下一把。”

泰尔斯轻声道。

“直到赌上他自己根本赔不起的筹码,”王子看着眼前的两人,不再笑脸迎人,“只能拉上别人,无数人,无辜的人,根本不在赌局里的人,替他一道赔。”

詹恩和费德里科为这句话陷入深思。

泰尔斯重新举起送客的手臂:

“你们该回房了。请记得:我只等到礼赞宴。”

费德里科瞥向坐在座位上,毫无离开之意的詹恩。

“那好。”

詹恩轻声开口,说出来的话却让两人齐齐一怔:

“我答应了。”

答应了?

他……

泰尔斯顿了一下,这才缓缓抬头,在詹恩清澈冷冽和费德里科难以置信的目光中,肯定了自己的听觉。

“我听不见。”他轻声道。

詹恩冷笑一声。

“我说,泰尔斯,我接受你以上的条件,你想要的、该死的、恶心人的一切。”

詹恩指了指另一位凯文迪尔,端正身体,无比严肃:

”包括让这个混蛋活在南岸领,甚至活在我的空明宫里——还要加一条:保证希莱的绝对安全。”

费德里科面色一变!

“噢,真的?”

泰尔斯放下送客的手臂。

“我看着像开玩笑吗?”

费德里科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忍不住开口:“殿下!”

但泰尔斯伸手阻住他的话,快步走回座位,饶有兴趣地坐了下来。

“说下去?”泰尔斯端起茶杯。

在费德里科难以置信的眼神下,詹恩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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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你,泰尔斯,你就拿着这座别扭而挣扎的翡翠城,当作礼物,更当做赌注,去复兴宫交差吧。”

泰尔斯的笑容消失了。

“只是记得,如果你结束不了赌局……”

詹恩目光犀利:

“那也最好别赌输。”

他冷笑连连:

“否则如你所说……”

泰尔斯呼吸一滞,不得不咽了咽喉咙。

只听詹恩轻声道:

“你一个人,可远远赔不起。”

那一瞬间,泰尔斯觉得这书房变得有些闷热。

狭小逼仄。

令人窒息。

如坠罗网之中。

詹恩畅快地呼出一口气,举杯喝了一口马黛茶。

入喉顺畅。

毫无不适。

“不!”

费德里科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否定。

他不忿地向泰尔斯争取:

“不,殿下,詹恩绝不做有害无利的选择,他答应得如此痛快,这背后一定有蹊跷,您不能——”

“你说得对,费德!”

不等泰尔斯回话,詹恩就打断了他,他放下茶杯,笑容似有些怕人:

“我下注了。”

泰尔斯面无表情。

费德里科则手指一颤。

下注?

下什么注?

下谁的注?

“但相信我,堂弟,这绝对没有那么痛快。”

詹恩言笑晏晏,向费德里科手边的茶杯举手示意:

“该你了,费德,还喝不喝茶?”

泰尔斯依旧没有说话。

这回,轮到费德里科转过身来。

他呼吸恍惚,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的堂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