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光嘿嘿笑道:“周先生,还有这好事,不知道这孩子的笔墨纸砚能不能劳烦先生给点您不用的,让俺凑合凑合?”
书童抿嘴,闭紧嘴巴,看看,来了吧,一般人哪有闲钱给孩子读书,这老里正还真是昏了头。
随后又腹诽,不知道等接下来,你们又如何哭天抹泪哭惨,看看能不能从先生这里免除束修。
这样的事情,他在县城看得很多,那些读不起书的农户,掏不出钱,就一个劲哀求学堂先生。
很多先生心软,无奈收下。
后来又在学业上、生活上帮助困难学子,可是有不少人家把这当成理所当然,毫无廉耻之心,贪婪无度,甚至后来人家先生忘了接济,就会去暗示、索要。
书童小小的少年人,皱眉,太难了,接下来我该怎么防备那些贪婪的村民呢?
“你先闭嘴吧,张大光!”
陈贵沉声道:“无需自暴自弃,我为你们寻到了一位真正的做学问的读书先生,这在整个大兴镇,甚至鹿上县,可能都是绝无仅有的,在颍州府可能也没有人能请得起这样的先生,有他们教咱们的孩子,咱们青霞村要一飞冲天!”
一番鸡汤,将青霞村人给唬的一愣一愣的。
说什么呢?大白天的,老里正这是发什么癔症?
周先生面带笑容,起身整了整衣衫,又要出来给他们一个小小震撼。
“我不收束修,你们看着给,随便多少都行,家境困苦的免费。”
从古至今,从来没有这样的先例,上学是免费的,不交束修。
他想着接下来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坦然接受村民的感激呢。
帮助那些苦难的农户,他很快乐,很纯粹。
村民热闹议论。
“啊,周先生是好人啊,真好啊,我老早就觉得人家可不一般,心肠真热。俺家孩子肯定去。”
一道声音,缓缓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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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贵面色平静,朗声道:“闲哥决定,凡是在学堂成绩优秀的,所有孩子的束修他全部出了,而成绩只要不是特别差,只要达到合格分数线的,他会给你们一笔贷款,只要在他的作坊三五年还清贷款就行,没有利息。”
此刻。
青霞村的声音好似戛然而止。
所有人愣愣看着那面色平静青壮汉子,陈闲正倚靠在树干上,背着双手不发一言,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
周先生一脸错愕看着那汉子,仿佛听到了一个可怕的事情。
下雨过后,凉爽的夏风拂过他的鬓角。
凉爽,空气带来清新泥土草腥味。
生意上的事情他不懂。
但是简单的贷款还清,这几个词语他听明白了。
就是说这汉子说一件事——所有孩童只要来上学,束修他全部出了。
那是一种三观被严厉冲击的惊骇。
束修的费用当然很多,但更多的,这明明就是一个农户汉子,他怎么又能有这种格局,为天下,为他人的胸怀的坦荡?毕竟那些村民和他非亲非故。
那一刻。
那道身影在周先生心中无限拔高。
此人绝非普通农户,已近乎仁。
周先生脸色微微发热,当自己还沉醉在村民可能会对自己的赞扬,奉承,沾沾自喜,而那个人一言不发默默将所有孩童束修钱出了,而面色淡然,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相形见绌。
陈闲走了出来,步伐沉稳,呵斥道。
“你们中的有些人,可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怎么了,你们还想着人家周先生免费教你们孩子读书,天底下从来没有这么大的道理,读书不交束修的。
“我很痛心!咱们村民怎么可以这么无耻,我穷我有理,你就要接济我,凭什么?凭你们够无耻,脸皮够厚嘛?脸蛋够黑、够大能摊开油饼嘛?”
一番话说的张大光等人面皮发热。
陈贵看向陈闲,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陈闲在村里发火,
微微感慨,这孩子真是为他人着想啊,赶紧制止陈闲。
好好的汉子,不能让这一次事,被人败坏名声。
他更生气,质问道:“我不想咱们村的人出现又一个贾婆子,我穷我有理,你们都要帮助我,不然你们就是坏人,没良心,天底下根本没有这样的道理!”
给陈闲拉拉仇恨值。
周先生身形微微发抖,从来没有想到一些话会从一个农户口中说出来。
给自己争取利益。
此人当引为知己。
而站在身边的书童彻底麻木了。
他已经做好了——要面对那村民很有可能贪婪无耻、可恶的丑陋嘴脸。
可谁知道,那农户给了他可怕的一击。
心灵的震撼。
人家根本就没计算自家先生能免学费,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腹了。
人家是自己全部出束修!
还是给自家先生全力争取利益,不让先生吃亏。
还有刚来村子的防备与微微轻视,后来吃了人家的饭菜,很香,他又忽然觉得……自己可真是够无耻的,吃人家嘴软,还阴暗防备,自己可真是个坏种啊。
本就不大的少年人,圆润细腻的脸蛋、白皙的脖子瞬间变得燥热。
好羞耻。
自己才是最阴暗、无耻的那一个少年人。
蝉鸣渐歇,瓦蓝的天空开始放晴,飞鸟在云中徘徊。